月亮透出原本深厚的云层,将清冷的光线无情地释放而下。
津行止的视野慢慢清晰起来,那种知道殷染就在周围却找不到人的焦灼感不断挤压着他,让他几近崩溃。
他一声声地呼唤着殷染的名字,却完全得不到反馈。
他狂奔地寻找着,急促的脚步碾过雪地,制造出迟滞而杂乱的声响。
津行止跑着,颈间的血契像生出了牙齿,紧咬住他的脖子。紧接着,那种近似咬噬的感觉开始向外撕扯,像是被迫抽离他的身体一般。
津行止用手死死扣住脖子,压在温度滚烫到如同沸水的血契上。
急切逐渐击垮津行止的精神,他颤抖地祈求着:殷染,殷染你在哪告诉我你在哪
就在这时,远处炸开了一道亮青色的光芒。
津行止来不及思考,冲着那道光源狂奔而去。直觉告诉他,殷染一定就在那里。
没有大雪的遮蔽,他一眼就看见了跪在雪地里的殷染。
殷染他高声喊着,冷风顺着他不稳定的呼吸倒灌进身体,锐利地割着他的气管。
但殷染却毫无反应。
津行止竭力加快着奔跑的脚步,想把殷染从大火里拉出来。
下一秒,青蓝色的火焰骤然产生变化,像被血色泼染,霎时炸开。
大火遮天蔽日,骤而在他和殷染之间升起一道环形屏障。
一步之遥,仿若是生与死的界限。
殷染!
津行止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却直接被火焰的屏障弹开。
他被甩了出去,整个人埋入厚厚的积雪中。冰冷的雪花漫进脖颈,如同细小的针扎在他的皮肤上。
殷染,醒醒!快出来!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寒冷,再次起身向那道屏障冲去。
如此反复到第三次的时候,所有的光芒骤然消失。
津行止跨过原本那道屏障线,却呆滞得根本动弹不得。
脖颈上灼烧的血契完全平息下来,再感应不到半点关联。
而他眼前,是一片几乎未被破坏的雪地,散在半空的灰烬转了一圈,旋即远走,仿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看着远去的灰烬,津行止脑中一直绷着的弦猝然崩断。他失去理智般地猛地伏在地上,双手不停地刨着雪,像个疯子一般,试图在一片苍茫中寻找什么。
他的双手红到发紫,却麻木到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殷染他一遍遍地呼喊着殷染的名字,微如细蚊的声音被散在风里,直至完全消失。
你出来,别闹了,快出来津行止大片大片地摸索着,被扬起的雪侵染着更多平整。
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了他的手指,直到有血染红了雪地才被他猝然发觉。
他在那片血迹里扒来扒去,找到了一把沾满血迹的银刀,刀下压着一张被胶布歪歪扭扭黏在一起的曲谱。
血迹斑斑的曲谱间,透着他曾经亲手写下的音符。
津行止颤抖着抽出那张支离破碎的曲谱,眼泪抑制不住地滑下。
温热的眼泪从眼眶溢出,还没流下一寸,便凉透了。
冷透了的泪珠成了冰凉的刃,用力划过津行止的脸颊。
这清楚地告诉着津行止,殷染曾经来过这里,而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只觉得某种酸涩的液体从喉口一路下灌,蓄在他的身体里,漾开一阵强烈的苦涩。
曲谱在寒风中哗啦作响,每一声都重重地敲打在津行止的心房。
他痛苦地垂眸,又看见了另一张压在雪地里的纸。
那张纸透着暗黄色,像是日记的里页。
津行止颤颤巍巍地拾起那张纸,终于发现了那个至死都被殷染捂得严严实实的秘密。
当必有一死这样的真相清晰地展现在津行止面前的一刹那,他像是被人从中间一刀劈开,毫不留情地掏空仅剩的所有。
空旷的荒地上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津行止紧紧抓住那张几乎能贯穿他心口的纸:殷染,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谁允许你丢下我一个人的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津行止空洞的眼眸忽然燃起一丝亮光。
他拉开自己的上衣拉链,从贴近心口处的内袋里找到那枚银铃。
他用僵直的指尖将银铃抚顺,在怒号着地寒风中摇晃起来。
银铃清脆地响动,声音顺着风的方向扩散。
津行止半跪着,看着一片苍茫的空地。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被风卷起的雪在回应着他的希冀。
津行止用力晃动,试图用铃音割破平静。
银铃不知疲倦地响着,四周却依旧空无一人。
津行止哑着嗓子喊着,语气激越:殷染,你说过的,我摇了铃铛你就会出现的,你不能骗我!
透支的力气让津行止不堪重负地一歪,半倒在雪地里。
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你还欠我好多好多东西。
他撑着起身,却再度一头栽在了地上。
津行止跪在地上,额头隔着曲谱紧贴在雪地上:你还欠我余生
第112章
风鼓动着他拉开的外套,剥夺掉他胸膛间仅剩的热意。
津行止后腰上的印记突然亮动,腺体也反常疼痛起来。那感觉就像是在剥离那些所有与殷染有关的东西他的信息素,还有他的诅咒。
不
津行止绝望地低吼着,可那种剥夺感却反而变本加厉地袭来,彻底割离他和殷染的一切关联。
不要求求了
可同血契一样,无论津行止怎样压紧身体,那些感知还是在光速流逝。
抽离的疼痛超过了津行止的承受力,令他直接被剧痛击晕。
津行止挣扎的力气一松,陷进了被扒得散乱地雪地里。
寒凉的月光倾泻而下,短暂安分的大雪重归大地。
大雪很快覆盖住所有痕迹,遮盖住所有的生离死别,仿若从未有人来过。
再不分离。
殷染陷入一片混沌,身上所有伤口开始迅速愈合。
记忆的最后一角像是拼图般整齐地嵌入他的脑海中,亮起一片光晕。
当光晕散开,殷染仿若重新站在了那片冷酷又充满血腥的土地上。
夹杂着沙尘的风干燥地刮来,掀起殷染的长发。他耳边的银铃轻晃,传出悲怆的铃音。
殷染!你还在等什么?
殷染面无表情地侧目,看见了那张冷漠而带着愠怒的脸那是他的母亲。
他淡漠地转过头,未言一句,果决地向前迈进一步。
几十道光影从百米外直冲向前,打响征战的最后一役。
殷染一路屠杀,根本来不及看清眼前的是什么人,对方就已经躺倒在地。
粘稠的血液沾在他手上,层层叠叠地积压,紧接着蹭到下一人身上。
恶臭的腥味铺天盖地地弥漫在空气中,目之所及都是消散后遗留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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