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打算继续说下去时,一直背对他的闻朔转过身看他。他身体绷得很紧, 脸上凝了层冰霜, 眉眼间压着一股戾气,仿佛拉断引线即将引爆的雷弹。
你有证据吗?
他撩起眼皮, 深深望着神色倨傲的赵乾, 缓慢跨步上前, 怀里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脚步停驻,闻朔周遭的戾气散去大半。
就像赵乾所言,徐嘉宁很少发脾气,和活菩萨没什么区别。他对上徐嘉宁那双发冷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强撑气势磕磕绊绊吼道:早他妈传开了,谁还管......
所以道听途说就可以当真是吗?
趁闻朔不注意,徐嘉宁摆脱他落在地上。赵乾表情狰狞,之前被他紧紧抓住,挣脱不得的恐惧感仍旧流窜在她的四肢中,但她还是直视着他。
酒水灌得过猛,不慎流入鼻腔火辣辣发痛,连带着胸口涌动也着不易察觉的酸痛。
随便污蔑人,你又算什么狗屁东西。
最后一句话骂得气息不稳,徐嘉宁没骂过人,脑子里翻来覆去词汇少得可怜。
夜晚海边风大,一阵湿咸的大风气势汹汹,直扑徐嘉宁脸颊,吹得她眼睛眯起,没忍住咳了几声。
背后传来闷笑声,她被人揽入怀中,后背传来胸腔愉悦的震感。
耳边凌乱的发丝被理好挽到而后,徐嘉宁耳垂被闻朔轻轻捏了一下,慢悠悠评价:会不会骂人,嗯?
低头看着她柔软的发顶部,闻朔想着她那句软得不行的话,胸腔内的怒火几乎平息。
怎么有人说脏话都能软得这么可爱?
察觉到赵乾愤恨的眼光,闻朔把徐嘉宁挡在自己身后,深深看了他眼,扯了扯嘴角,嗓音冷冽:如有证据,欢迎指认。
说完他收回视线,揽着徐嘉宁离开了。
海风愈发猛烈迅疾,他稳稳护在她身后挡住狂风,未松懈分毫。
*
所有人都在海边参加篝火晚会,一路上黑皴皴不见灯火,徐嘉宁和闻朔慢慢走在路上,默契着一言不发。直到徐嘉宁用钥匙打开门进屋前,她才对闻朔说了句谢谢。
被啤酒打湿的裙子显然不能穿,她找出短袖短裤放在浴室门口后准备进去冲澡,结果水温试半天愣是没见热,凉得手指发冰。
好像是坏了。
她抓着干净的衣服,想着先换上,等回来以后再洗澡。但是真正准备穿上时,她又觉得浑身黏腻难受,根本过不去心里的坎,最后只能犹豫着走到闻朔房门前。
徐嘉宁敲门时,闻朔正在和程越通电话。
最近他们早期推出的一款游戏被曝出抄袭,公司上下忙得焦头烂额。
闻朔本来打算回去,无奈暴雨连连,航班大面积取消,只能被困在海市。
也就是这几天不下雨,才能买到票准备回去。
眼下情况远没有闻朔不久前表现的那么轻松,但从长远来看也是公司发展的一个机会。从大概两年前,就有竞争对手零零碎碎散播公司游戏抄袭的流言,但是碍于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大动作,最后也基本都是不了了之。
打官司一举击破谣言最好。
程越在那边破口大骂:林骏这狗逼玩意儿还真敢告,当年他偷东西偷得脸都不要了。
林骏算是他们公司前期的合伙人,谁知道他后来见钱眼开,把闻朔写出来的程序盗走直接另立门户,现在又一心想要搞死他们。
大概是因为心虚。
闻朔半躺在床上,倚着床背姿态闲散,一直没说话。
你干嘛呢?程越半天没得到回应,没忍住问。
窗户大开,闻朔望着不远处亮着的房间,眼睛眯起,看女人。
程越愣了很久,不可置信道:女人?
你这是打算......放弃嘉宁妹妹了?
滚,别瞎说。闻朔冷哼一声,把抽干净的烟头随手扔到垃圾桶。
不是,我一直搞不明白,你怎么突然要去海市,还弄了个慈善活动的噱头。程越说着说着恍然大悟,从办公室椅子跳起来,卧槽,你他妈公费泡妞?
兄弟在这里拼死拼活工作,你带着人出去浪?
闻朔挑了挑眉,这不你自己选的吗?
我自己选的,程越冷笑,掰着指头和他算旧账,哪个狗和我说管公司容易,搞技术难的?
闻朔淡笑不语,当时他懒得处理公司鸡毛蒜皮的事情,一心搞研发,最后说来说去就把程越绕了进去。
反正是你自己选的。他说。
程越那边暂时有事处理,搞定之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惊一乍说:我记得嘉宁妹妹有男朋友,你不会要追人家吧?
像闻朔这种眼高于顶又狂妄骄傲的人,放下身段追人已经够让人跌破眼镜,这是还准备抢人?
为爱......做三?
程越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不是,这世上女的也不少,你偏偏要去抢有夫之妇?
闻朔轻啧一声,警告道:成语不会用就闭上嘴。
还没结婚呢。
琢磨一阵子,程越嗓音正经不少:我说哥们儿,如果,我说如果......
她以后真结婚,你打算怎么办?
屋内没开灯,闻朔头颅低垂着没吱声。他手臂自然垂落在床侧,手指动了动,似乎还能感觉到小姑娘皮肤温热柔软的触感,只是快要消散了。
都怪兄弟多嘴,你别介意......
程越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刚准备说什么,又很快被闻朔打断。
关你什么事儿?
外面徐嘉宁拿着手电筒摸索过来,灯光不经意打过来,将闻朔平静无澜的脸割裂得破碎不堪。看到徐嘉宁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随口挂掉电话。
做大决定的还是闻朔,程越想着问问他后面准备怎么办,谁知对方二话不说,直接把电话撂掉。手机忙音响起,程越没说出口的话堵在嗓子眼儿,气得他暗骂闻朔十万八千遍。
*
闻朔浴室能正常出热水。
徐嘉宁来之前把裙子脱掉过,后来急着过来洗澡,重新穿上时也没仔细打理,衣服后面的拉链没有彻底拉到头,布料略微往外翻,露出些许白嫩的皮肤。她头发随意挽起,落了好几根发丝在身后,黑白纠缠透着抹欲色。
匆匆瞥一眼,闻朔喉结滚了几下,让她找地方坐下后就走进浴室,等到热水出来后才放人进去。
有事叫我。他在徐嘉宁进去前提醒。
抱着衣服没回头,徐嘉宁点头答应,随后门轻轻关闭。
浴室水声哗啦作响,在夜间安静的小屋内格外清晰,闻朔只觉得燥得慌。他摸出根烟咬在嘴里,打开电脑强逼着自己处理公司的事情。
越是硬逼着自己集中注意力,越是忍不住往浴室那里看。
卫生间的门是塑料门,中间四四方方一大块透明的地方用磨砂纸糊住,从外面看除了黄澄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偶尔勉强看清人影婆娑。
可是有时候,欲望一瞬间挑起,只需要这种朦朦胧胧的存在。
闻朔唇焦口燥,猛得合上电脑走出房间,闷头坐在台阶上抽烟,烟雾吞吐间他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听见水声彻底停止,才把烟头扔掉起身回去。
进来时,徐嘉宁正坐在床角。她洗澡习惯开高水温,整张脸被水蒸气蒸得白里透红,嫩得仿佛掐一把就能出水。手上拿着毛巾,她正在一点点把身体上没擦干净的水分擦掉。
也许是看闻朔不在,她把短袖稍稍撩起一角擦着后背上的水珠,谁知闻朔突然推门而入,她吓得急忙放下衣服,毛巾跟着落在地上,沾上灰尘暂时不能用了。
闻朔显然也没想到,他手掌放在门把手上愣怔片刻,而后才徐徐跨步走入。眼前浮现徐嘉宁那一小截细腰,闻朔闭了闭眼睛,呼吸又深又慢,弯腰把落在地上的毛巾捡起来。
再拿条?
徐嘉宁伸手去接,结果拿过来时没拽动。毛巾另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攥住,她下意识抬眼看去,对上闻朔深不见底的目光,蓦然被烫了一下。
热风吹拂,她嘴唇发干舔了下,无意识的动作却是男人眼里的春色。
毛巾很快被松开,她接过后低头摇摇,说自己已经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