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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门边发愣的罗晓菁清醒过来,赶忙一骨碌坐起身:“哎,你醒了?”
迟衍“嗯”了一声,问:“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麽?我完全没有印象。”
罗晓菁把昨夜他被人送过来急救、以及后续解昭夏语冰和克雷诺夫医生的对话大致複述了一遍。
迟衍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擡起头,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勉强看到了远处那座高塔的半截。
“我去找她聊聊。”他说。
罗晓菁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下意识追问:“找谁?”
“乔伊女士。”
话音刚落,迟衍已经撩开腿向小屋后走去,丢下一句:“他们在外面拼命,我在这里也不能閑着。”
罗晓菁有点茫然。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立钟顶上的白鸽準时弹出匣子,用机械的叫声重複了九遍,然后迅速回归原位,并关上了木门。
晚上九点。
表演时刻。
今晚的演出效果和昨晚差别不大,如果硬要找出什麽不同点,那就是主演之一丁士超:他的演技较之昨夜的迟衍,实在是相形见绌。
虽然丁士超嘴上说着不怕,但真上了台面,眼瞧着秦三水从维希尔手里接过“行刑”用的铁钉时,他脑门上的汗珠子立马开始滴流滴流地往下淌。
解昭的表演也很拉胯:他从头到尾都在走神。
好几次轮到他出场的时候,常常会因为走神使得整个台面上出现三秒左右的尴尬冷场,坐在左手边的余一洋急坏了,一边偷眼察看台下国王的表情,一边忙不叠地在道具餐桌底下轻踢解昭的脚背,示意他集中注意力,快点念词。
还好解昭这场台词很少。
而他走神的原因很简单:
他一直在脑海里複盘白天写的剧本,确保其中的台词和情节可靠性与沖击性并存。
同时,又因其他队友至今还是对新剧本持抵触的态度,内心産生了些许焦虑。
解昭整个人都处于三心二意的状态,甚至这出《最后的晚餐》表演到高潮部分——耶稣之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在意,仍半低着头心不在焉。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尖叫,是丁士超的声音。
那声音模仿垂死之人的痛苦惊惧模仿得太过逼真,以至于解昭産生了某种怪异的错觉,瞬间从晃神的状态里拉了回来:
丁士超?
他什麽时候演技这麽好了?
解昭下意识擡起头,循声看向舞台中央,瞳孔却在下一秒骤然缩紧——
舞台正中的地面上,立着一枚两人高的十字架,是提前準备好的刑场道具。
丁士超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十字架上,露出痛苦万状的表情,眼球向外凸出仿佛随时会掉出来,脸上的血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
在他的对面,面无表情的秦淼穿着宽大的白色戏袍,右手高举铁钉。
铁钉的尖头部分,深深扎进了丁士超的胸口,入肉三分。
……不是肺部,不是肋下,也不是胳膊。
是心窝。
一千零一夜(20)
有那麽一瞬间,解昭感觉自己耳鸣了,耳道里像有成千上万的蜜蜂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这是演戏吗?
不。
他忽然恢複了清醒,心底喃喃自语:这是谋杀。
与此同时,台上所有人都惊呆了,除了秦淼。
她在一片鸦雀无声中,缓缓擡起被鲜血溅满的面孔,转动棕黑色的眼珠看向垂死挣扎的丁士超,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然后踮起脚尖,尽量靠近对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
“我们不养只会混吃等死的蠢猪。”
就在这句话说完后,丁士超那张惨无血色的面孔像是被毒虫蛰了一口,整个人狠狠战栗了一下。
濒死之际,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秦淼站回原地,擡头看着他笑。
同时,丁士超因失血过多而渐渐散大的瞳孔一缩,回光返照似的抽搐着,顾不得嘴里不断喷涌而出血沫,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叫道:“是……家……家……”
秦淼脸色微变。
致命一击下去,这蠢猪不仅没死透,竟然还有力气逼逼赖赖?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擡手,将铁钉拽了出来:
嗤——
鲜红的,温热的血再次呲了她一脸。
丁士超的身体战栗、抽搐,像古时候被腰斩还能勉强蹦跶几下的罪犯,但是很快就归于平静。
脊背顺着十字架的中轴一点点滑落,直至瘫软、倒地不起。
那双充血的眼球向外暴突,看似是死死盯住了对面年轻女孩的面孔,然而瞳孔已经涣散至边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