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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超脱了表演的範畴,这是举世无双的艺术。
国王看向解昭的眼神近乎癡迷,就像在端详镜中的自己。
他咯咯狂笑:“演得好,演的真是太好了!!我要奖励你们!你们就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戏剧演员!”
台上衆人暗暗松了口气,但很快意识到任务还未完成,心情又恢複了紧绷。
这时,国王回过头,贪婪的目光似化为实质,凝视着坐在身边的女人:“母亲,您会原谅我的,对不对?就像我小时候折断金丝雀的翅膀,把剥了皮的小狗扔进沸水里,您一句话也没有怪我,只是摸着我的头让我以后不要这样做。可我依旧那样做时,您还是没生气呢。”
他咯咯笑着说:“我知道,这世上只有您是爱我的。”
他也爱她。
爱她纯正高贵的血统,爱她对自己无休无止的宠溺和包容。
金丝雀会聒噪吵闹,小狗会调皮捣蛋,就连腿脚残疾的妹妹都将负隅顽抗视作她那卑微又惨淡的人生里的头等大事。
唯独她不会。
伊俄卡斯忒,他的母亲,同时也是他的妻子,温柔懦弱,唯唯诺诺,将服从君权与遵守家族誓言看得比命还重,父亲那老东西在位时她就是这副德性,轮到他的时候她依然是这样。
她就像是放弃了自我情感、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两根钢丝悬在头顶,钳制她的一举一动。
一根是血统,另一根是血缘。
忽然,国王的笑容凝固了。
他低下头,盯着插进胸口的匕首。
贵族们开始尖叫。
王后扯掉了黑纱,站起身来,她苍老的脸上面无表情,双眼却止不住地流泪。
她右手用力握着那柄匕首,又往里按进去三分。
一千零一夜(26)
子夜时分的城堡。
贵族们僵坐在各自的席位上,呆滞地看着王后机械般一下下手起刀落,将她的儿子兼丈夫戳成了马蜂窝。
鲜血溅满了长袍,却因为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缘故,一点儿也瞧不出来。
本该负责维护秩序的骑士们则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尊贵的国王死了,兇手是同样尊贵的王后陛下。
又或者,是明明早就葬身于五年前主塔楼火灾中的老王后。
谁能告诉他们现在应该怎麽做?
国王瘦高的身形摇晃着跌下来,如同一张单薄的、千疮百孔的白纸,贪婪的笑意凝固在唇边,两只乌洞洞的眼睛毫无生机地暴突着,光芒却早已熄灭。
——前夜的杀人者必为今夜的死者。
这是他亲手定下的剧本规矩。
以一种始料未及的形式应验在他自己身上。
王后直起佝偻的背,惨白的脸在烛火映照下活似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她将沾满鲜血的匕首扔到地上,喉咙里吐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贵族们回过神来,发出刺耳的惊声尖叫,开始争先恐后地向外逃窜。
霎时间,城堡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骑士们手足无措,勉强维持着现场秩序,但是慌乱的人群根本不听他们的指令,遍地毫无章法地奔逃踩踏,生怕那浑身是血的女人会再度暴起杀人。
餐桌被踢倒,燃烧的烛台滚落下来,随即点燃了桌布、地毯、帷幔……这些都是纯手工的天然羊毛制品,极易燃物。
熊熊的火光刺激着视网膜,人群更加恐慌,通向大门的狭长甬道被挤得水洩不通,宫女仆役都在逃命,鬼才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考虑贵贱高低,就算是再尊贵富庶的豪绅,此刻也只能依靠体力争夺率先出门的机会。
许多人在推搡中不慎跌倒,随即有无数双脚踩上去又踩下来,他们再也没能站起来。
与门边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空旷的舞台。这里离杀人犯和起火点最近,离门口最远,毫无意外地成了整个大厅里人烟最稀少的区域。
七名戏剧演员站在台上,面面相觑。
瞧这架势,从门口逃生想都别想,能不被踩成肉泥都是好的。
余一洋快吓尿了,用力扯住夏语冰的袖子,舌头打结磕磕绊绊地说:“怎麽办……咱们是不是要被烧死在这了?”
夏语冰无言以对,他毕竟是个医生不是消防员,照料伤员经验丰富,但火海逃生经验全无。
眼看火势即将蔓延到台上,葛薇不甘心地往前迈出去一步,却在视线触及台下王后僵硬的背影时怂了,默默把脚收了回来。
她用袖子捂住口鼻,防止吸入烟雾,转向解昭:“现在怎麽办?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
话音刚落,高正辉已经行动了。
他无视夏语冰的劝阻,面无表情地快步沖了舞台,沖到挤在门边扎堆的人群,伸手毫不客气地扒开前面挡路的人,即便将对方推倒在地、引起一场新的踩踏事件也无所谓,就这样用蛮力硬生生在人群中分出一条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