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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下山 作者:三千单衫杏子红

第2节

第七章 可怜夜半排星斗,痴心唯有鬼神知

一灯如豆,油灯微小的火苗只能照亮巴掌大的地儿,所幸小苏先生和无忌都不在意,昏暗的环境倒更便于二人在黑暗中打量对方。小苏先生装作很困倦的样子、不停地打着哈欠,这个举动隐隐有逐客之意,无忌却恍若不知,只是温和而恭敬的笑望着他。二人心里都有许多疑问,但是谁都不愿先开口。这是一场暗流涌动的博弈,先开口的人往往落于下风。

俩人对坐许久,眼见着长夜就要如此虚度,无忌终于叹了口气道:“先生真是沉得住气。”

“唔……”小苏先生又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道:“在下委实没有剑可给道爷看,你看我这双手、手无缚ji之力,哪里像是用剑的?”说着他摊开一双手,那是一双文士的手,指肚、虎口一点茧子都没有。

无忌毫无讶异之色,仍笑着说:“先生连真面目都不肯示人,这手自然也……”他话没说完,突然出手向小苏先生的脉门探去,油灯的灯火随着这一击猛地暴涨三寸。小苏先生好像吃了一惊,整个人向后仰下去,无忌立时变招去拉他,可无论他的手怎么快,小苏先生跌落的速度总比他快上那么一分。

“道爷好莽撞……”小苏先生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不高兴,边掸衣服边埋怨道:“什么真面目假面目,我还能戴人皮面具不成?”

“失礼失礼。”无忌在心里暗叹他的滴水不漏、油盐不浸,只得试探道:“我师兄说,这世间有一种道法称为灵识化体……”

小苏先生听见他说“我师兄”三个字时温柔依恋的口气,蓦地一阵心烦,出口抢白道:“你师兄是何等样人?我一个穷乡僻壤的算命先生,又怎么能会那种高深道法?”

无忌心下一怔,不知他是真气假气、气从何来,是借题逐客还是哪句话真真惹恼了他。无忌本是个厚道温和之人,向来也不善与人言语争锋、勾心斗角,小苏先生泥鳅似的滑不溜手的态度让他无处着力,他心里已是认输,此刻也无须再藏招试探、索性直接使出杀手锏。无忌用手指沾了沾泡到没味儿的茶水,在桌上恭恭敬敬地写了几个字,向小苏先生道:“即是如此,我便求教先生本业……请先生看看这个八字。”

年月日时,四柱八字,在普通人眼中只是天干地支的组合,于知天解命之人,却能窥测出一个人的一生。生老病死、成败富贵在出生的那一刻便早已注定,天命难违。小苏先生望着桌上渐渐消失的水迹,只觉得往事千般扑面而来、百感交集。他根本无须排盘推演,这个八字他算过无数次、烂熟于心——谈无欲的八字。小苏先生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无忌,语声淡淡地说:“你……信命吗?”

小苏先生的外表分明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无忌觉得从未有过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看不见小苏先生的正脸、便下意识的去看他映在墙上的影子,只见那影子倏忽扭曲了一下,变成了一个头戴莲冠的人影……

素还真自出神入定中醒转,噗地呕出一口血,他皱了皱眉用衣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望了眼仍在定中的师弟,轻手轻脚的出了静室的门。谈无欲在他身后轻轻睁开眼,眼中一片担忧之色。

“素还真,你近来进境好慢。”谈无欲用手翻了页书,无意似的说。

“唔,”素还真拂了拂琴弦,笑着道:“师弟该高兴才是,这样你很快便能赶上我了。”

“哼!你若死了才真是干净。”谈无欲这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他暗恼自己关心则乱、口不择言,随手抛了书本,装作凭栏远眺不去看他师兄。

“我若死了,没人与你斗嘴比试、下棋品茗,无欲岂不寂寞?”素还真笑嘻嘻的走到他身畔站定,两人宽大的衣袖碰到一起,他隔着袖子握住他的指尖,轻声说:“没事的,你放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谈无欲看也不看他,却任由手被他握住。

“笃笃笃”敲门声突兀的响起,谈无欲披衣开门,却是八趾麒麟站在门口。

“老大近来的情形你也看在眼里吧。”八趾麒麟见谈无欲微微颔首,叹了口气接着说:“你们进境太快,十五年金丹已成,这实在是前无古人……只是你们尚是少年人的骨形、哪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功体。老大现在,日日被功体反噬,打坐修炼时周身犹如火焚,亏他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苦了他喽!”八趾麒麟一边说一边偷眼去看谈无欲的神情,只见小徒弟脸上毫无反应,他摸不透谈无欲的心思,老脸讪讪地有些说不下去。虽说素还真与谈无欲是他一手带大,但是二人心智城府委实胜他太多,徒弟们年纪越大、他越觉得二人难以捉摸。

谈无欲默默盯了八趾麒麟半晌,方才极慢地开口道:“师父想说什么,直说吧。”

八趾麒麟如蒙大赦,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册书道:“你二人同修这法门,便能解他之苦。”

“哦?”谈无欲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也不伸手去接,又问道:“是何种法门?”

“唔……”八趾麒麟有点心虚的答道:“黄帝素女双修之法……”他有点不敢去看谈无欲,颠三倒四、自顾自的絮叨道:“这法门能炼ji,ng化神、还ji,ng补脑,你们功体一y一阳、正能相配,若是修习此法,不出百年,定能脱胎换骨……只不过是种法门罢了,对你们都有益处,徒儿何必多想?就是你委屈些……”

谈无欲又是许久没说话,半晌后才幽幽地道:“师父怎么不去和他说?”

“你若同意了,他自然肯。他又不吃……”八趾麒麟把个“亏”字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未必见得吧。”谈无欲的脸上还是不动声色,他向八趾麒麟行了个礼道:“夜深了,师父也该就寝了。徒儿不送。”

八趾麒麟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把书册放在桌上,从善如流的退了出去。

谈无欲远远看着那册书,凤眸内的一切情绪都被微垂的睫羽掩住了。

八趾麒麟把同样的书拿给素还真的时候,见他大徒弟脸上向来挂着的笑竟僵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使劲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应该是老眼昏花了。

素还真的嘴角瞬间又挂上笑,这笑中甚至带些轻佻,他并不说修与不修,而是笑嘻嘻地反问:“有这样好的法门,师父自己为何不修?”

“我又没有你这样好的命,有这么个不藏私的师傅!”八趾麒麟见他徒弟挑着一对涡眉望着他,摸摸鼻子又道:“我更没有你这样的好运,有个功体修为处处与你相配的师弟……你小子就偷着乐去吧!快拿着书!”

“师弟……”素还真沉吟了一声,面上笑容一敛摇头道:“我不能收。”

八趾麒麟怎么也没料到,这事竟让谈无欲说中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急得跺着脚问道:“为何啊!你师弟又不是女人,又不需要你为他负责!”

素还真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只道:“夜深了,师父也该就寝了。徒儿不送。”

八趾麒麟被一模一样的话请出了门。他站在院子里望着高天晓月长长地叹气,越想越是不解、越想越是气闷,干脆眼不净为净,一拍屁股下山云游去了。

这个晚上,素还真和谈无欲都整夜没睡。

他们隔着一面墙壁,在各自的屋里着魔似的推演对方的命盘。四柱八字金口诀,紫微斗数化飞星,一遍又一遍、一种又一种,天干地支、二十八星在手下飞速的演算,可都是没有、没有、没有,无缘、无缘、无缘。

他们在对方的命盘里看不到自己,素还真看到谈无欲的命盘是天同太y在子宫坐命,属月生沧海格,六亲缘浅,脱俗离世、仙缘极重;谈无欲测到素还真的命格乃是日丽中天,太阳庙旺在午宫坐命,必定受万人敬仰、百世尊崇……且命中有一子。

……命中有一子!谈无欲猛地抬起头,窗外晨光熹微、朝阳初升,他觉得阳光好刺眼,晃得人双眼发黑、头痛欲裂。他极慢地脱力般伏倒在星盘上,宽大的袍袖像一瓣落花,哗啦啦,水晶算筹落雨似的跌落在地上,似一场花落水流。

第八章 他生缥缈此生休,一身孤注掷温柔

飞红万点愁如海,春去无踪。

就这么延捱到了夏天。素还真的功体至阳,夏天阳气上升更加剧他的苦楚、令他分外难过,日日都觉得有座万斤重的大山压在肩上,要将他全身的骨头碾成粉尘。可他仍是云淡风轻,脸上毫无困顿之色,依旧风采卓然,行动坐卧都是一派从容。

谈无欲倚在花树下看书,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中桃花却是入夏才落。他读完一册,合了书本闲看落花,只见几点干涸的血迹混在满地的桃瓣中。他面无表情的望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疲惫极了,那血迹的颜色刺得他双目生疼。

“无欲……睡着了?”

谈无欲闭着眼睛,感觉到那人的呼吸慢慢地贴近,温热的鼻息拂在自己脸上,带着莲花幽雅的香气,他的手被他握住,隔着衣袖温柔地摩挲。融融天气、脉脉情丝,就这么睡过去、就这么梦一场,不好吗?

可谈无欲偏不,他咬着牙睁开眼,低声斥道:“素还真,离我远些。”

素还真只是笑,他退开了些却仍拉着他的手不放。

既然注定无缘,何必徒增牵系?漫天飞花中,两个人的心思细密的转着,默契于心又连番试探,极压抑又极渴望、极真切又极悲凉。

天气越来越热, 日沉月升,又过了一日。

素还真在亭中抚琴,他的境况越来越糟,谈无欲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谈无欲一边听曲,一边望向天边的流云,见云相变化万千、忽然心中一动,站起来便往自己屋里走。

“师弟这就回房了?”素还真双手按弦,笑着道:“我日前谱了首曲子送你,还未弹给你听。”他望着谈无欲头也不回的背影,只是苦笑。

谈无欲在万册书卷中翻出了那本《观云相》,这书是绝代高人号昆仑所赠,占卜天机、洞观人世,无一不灵、无一不验。它本是用来度天时、测国运、算时局,可谈无欲这次动用它,却是为了去卜测一个荒唐无聊的小事——素还真的姻缘。谈无欲觉得自己如同入了魔障,他一刻不停地布局排星,双手一直在发抖。如果结果不一样……如果结果不一样的话……

二十八星以另一种方式重新排布,谈无欲打眼去看,天同星在夫妻宫、兼有天喜红鸾,命主身带情劫、生有一子……一模一样的结果,更添了“身带情劫”四字,原来他早有命中注定之人。谈无欲面无表情地跌坐在蒲团上,屋外传来素还真泠泠淙淙的琴音,缠绵缱绻、无限深情。谈无欲茫茫然地听着,觉得他们两人都很可笑、又很可悲。

“锵”地一声,似是琴弦断了。谈无欲打开门,见素还真伏在琴上,整个人已昏阙过去,琴台旁汪着一大口黑血。谈无欲走到琴台边站定,丝毫没有要去搀扶他的意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看见崩断的琴弦,看见蜿蜒的血迹,看见月光在素还真的白衣黑发上万般留恋的照拂。呆立半晌,谈无欲终于幽幽叹了口气,他极小心地俯下身,把唇很慢很慢地凑到素还真鬓边,呼吸里都是莲花的香气,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儿。他闭上双眼,把冰凉柔软的唇轻轻贴在他师兄绒绒的发鬓上,谈无欲的睫毛颤抖着、像翩然翻飞的蝶。一点水色在他上挑的眼角悄悄隐现,转瞬又不见了。也许那只是一抹如水的月光。

“师兄……”他磨蹭着他的发鬓,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好像惊觉自己流露了太多情绪,他蓦地睁开眼,急急向后退了一步。月光照在谈无欲苍白的脸上,像是眼见着结上了一层霜,他又恢复了淡漠疏离的表情。谈无欲再不去看昏迷的素还真,转身离开了小亭,如同他从未来过。

素还真醒转时发现自己仍在小亭内,不由松了口气,他最不愿让谈无欲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他抚了抚自己的鬓角,觉得有种莫名的气息萦绕不去,转而又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

这一夜,素还真从后山沐浴归来正要就寝,却见枕上放着一册书。他看着那书,百感交集。

等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盏茶功夫,也许已过了数个时辰,笃笃笃的敲门声终于响起来。素还真打开门,谈无欲披着外衣站在门口,头发上还残存着水气,只随手挽了一个髻,他淡然地走进门,随口问道:“书看了?”

素还真掩上门扉,口中含糊地应了一声。他想同谈无欲说些什么,又觉得什么都是废话。就如同小时候他们总是一起沐浴,却在某一天默契的分别前去,他们实在是太了解对方了。但正是因为这种默契和了解,他们之间有很多话都没有说、很多话都没有明说——之后也再来不及说。

“看了就好,那开始吧。”谈无欲背对着素还真站在床边,语声极为镇定平淡,他伸手去拆自己的长发,可那修长细白的手指竟解不开一个简单至极的发髻。他有些窘迫,但越是窘迫手指越是发抖,他把心一横索性发力去扯。

“我来。”素还真摁住谈无欲的手,把那双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捂了捂,牵着他在床沿坐下。谈无欲的一头青丝被耐心细致的梳理,发香水香、袭人欲醉,素还真用手指缠着他的一缕头发道:“师弟的头发这样美,扯断了岂不可惜?”

谈无欲无心与他瞎耗,强自忍耐了一会儿,转身道:“好了,快些开始也好快些结束。”他把自己的外衣丢在地上,伸手去拉素还真的外衣,仍是解不开,他心下恼怒,直接指上用力,将衣服唰啦撕成两半。

两人身着贴身内衣相对而坐,素还真见师弟没了动作,便接着动手去解谈无欲的内衫。谈无欲挡住他的手道:“不必了。”素还真愣了一下,转去解自己的内衫,谈无欲赶忙说:“你也不必!”他向后仰躺在枕上,闭着眼睛不去看素还真,又道:“把灯吹了。”

一片黑暗中,谈无欲感觉到素还真伏在他身上,呼出的气息拂在他颈畔,他想发抖、想喘息、想紧紧抱住他,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用力抓住身下的被单,指甲隔着丝缎刺进手掌里。

他生缥缈此生休,一身孤注掷温柔。

注定满盘皆输,何妨孤注一掷?

第九章 多情何必关风月,咫尺天涯两难堪

静夜无声,呼吸声大得像是狂风呼啸,谈无欲甚至能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急速流动的声音,如同惊涛骇浪。他虽然闭着眼睛,可素还真的一举一动却都能在他脑海中清晰的引显,他知道他贴近他的唇,他知道他想吻他。

“不要,”唇瓣划过唇瓣,像两片分飞的花,火热的唇落在白皙的颈侧,谈无欲偏过头说:“……不必做那些无用的事。”素还真贴着谈无欲的脖颈没答话,他知道师弟用这种冷淡的态度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这只是个法门、不带任何感情。

“行了,你……”谈无欲拉开素还真的手,极私密的地方被人反复按揉抚摸,即使那触碰再细心再温柔,也还是令人难以忍受。

“这怎么行,你会受伤。”素还真抽出手,又挖了些膏脂,仍向那处探去。

不一会儿,谈无欲又一次拉开他的手,重复道:“行了。”

素还真长长叹息了一声,“你这是何苦……”

谈无欲并不容他把话说完,咄咄逼人地抢白道:“我说行了就是行了!不过是个法门,你快些吧!”

不过是个法门……若这不过是个法门又何必这样不厌其烦的重复?若这不过是个法门又何必如此抗拒体贴温存?都是在自欺欺人。素还真停了动作,只是望着谈无欲,见他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在这样相近相亲的时刻,竟满是漠然和不耐烦。他的皮肤白到透明,淡青色的血管从脖颈蜿蜒而下隐没入领口,素还真不知道那里面的血液是不是也是冷的,冻得人心寒。

“你……”谈无欲见素还真不再动作,不由一阵疑惑忐忑。他心里百转千回的捉摸,惊觉自己竟从未想过素还真也许不愿与他有肌肤之亲。世间爱怨生疑、大抵如此。越思越想越是尴尬,他羞愤交加强笑了一声,拼命压抑着浑身的颤抖,咬着牙讽刺道:“难道还要我求你?还是要我就这么回去?”

在极近的距离里,素还真听见谈无欲的牙关止不住发出咯咯的撞击声,他的薄唇紧紧抿着、绷成一条冷硬的线。素还真知道师弟气得发抖,像谈无欲这样高傲的人,今日主动前来已是极限,若他如此放下身段、自己还不领情,照师弟的脾气,他俩必定得有一个横着出去。可素还真不甘心,他想要的更多:他用十年来牵住他的手,便再能用二十年让他习惯他的拥抱,再用五十年去试着吻他,再用百年、千年去缠着他……他并不介意等,他知道自己等得到。总有一天,他能水到渠成的拥有他,情之所至、肌肤相亲,而不是以可笑可悲、自欺欺人的双修的名义。真是好不甘心!他们的感情被如此揠苗助长,对素还真而言比烈火焚身、骨碎神消难受得多。

“无欲……”素还真觉得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到头来却只能挤出这么两个字,也只有这两个字才真正重要。他看见谈无欲一双锋锐的吊梢凤眼在暗夜里明亮摄人,利剑似的瞪着他,眼神中都是决绝坚定、孤注一掷。他怎能辜负他?他怎能伤他的心?谈无欲躺在他床上,长发流泻如瀑,身上清甜的香气一丝丝的传来,若有似无、捉摸不定,他怎么可能不心动?可是这心动却是酸涩的,苦到心痛。

他缓缓抵住那隐秘的柔软,感觉到师弟颤抖了一下、身子紧绷得像一张弓。谈无欲为了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梗着脖子连声催促道:“快些……怎么如此磨叽!”

“无欲,你放松些……”素还真隔着内衫去抚弄师弟的腰侧。谈无欲如被火燎、啪的打开他的手道:“别碰我!”这话一出口又觉得实在矫情,忙又说:“……别做没用的事。”

二人明明都是真心实意,怎奈造化弄人,一个预知苦果、愁绪万般,一个介怀不甘、无限饮恨,他们本来心有灵犀,可此际犀牛角却变成了牛角,平白生了许多怨怼。一来二去,皆不得法,两人心里情火、欲火、怒火都烧得厉害,谈无欲怒道:“素还真,你是不是故意如此?成心折辱我!”

素还真怒极反笑,谈无欲抗拒他的亲吻触碰早令他满心愤懑,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脱口道:“碰都碰不得,你倒教教我、如何折辱你?”

谈无欲咬着下唇不答话,那瓣薄唇被晶莹的贝齿硌出了个清晰的牙印。他抗拒素还真的温存,因为比起疼痛他更害怕温存——温存令人沉沦,疼痛让人清醒。他需要疼痛,他不能放任、更不能迷失,他不该在这个过程中感受要一丝一毫的快乐与满足。他们注定没有结果,他们相处时他的一切享受陶醉、意乱情迷都将是个笑话,所以他自虐般的克制着自己。牙印越来越深,血洇出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

素还真见师弟如此自苦,哪里还有火气?心中一片疼痛悲凉,他用手指去轻抚谈无欲染血的唇,分明是如此柔软、为何吐出的话偏偏锋利如刀?他想去吮吻他唇上的血,可又知道谈无欲必定不肯,只能叹息着说:“我还死不了,师弟不必为我……”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谈无欲打断他,深吸了口气、强自放松身子,又催促道:“快些。”

这种疼痛全然超乎谈无欲的想象,像用一把烧得火热的钝刀去割最细嫩敏感的血r_ou_,有一种被从身体内部活生生剖开的错觉,大腿疼得开始抽筋,腰肢止不住的颤抖着、下一刻好似就要折断。他用手背挡住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手掌上都是弯月似的细小伤口,是他自己的指甲留下的。承受着这样摧人心肝的疼痛,谈无欲竟还能不吭一声,只是细密无声的喘息着。

“无欲……”素还真柔声叫着师弟的名字,他自己也难受之极,忍耐得满头都是汗水。他在越发馥郁的万年果香气中闻见淡淡的血腥味,赶忙用手去碰二人交接的地方,一手黏腻猩红。他心下大骇、不敢妄动,生怕再弄疼了他。

谈无欲觉得师兄的汗水滴在他身上如同滚水一般,烫得他心口发热,他已疼得麻木、索性全豁出去,低低说了句:“继续……”等了片刻,他见素还真仍无动作,便又一次重复道:“我说继续。”

九浅一深,九九八十一次合,谈无欲被撞得头晕眼花、五内颠倒。他听见素还真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无欲、无欲、无欲,他心里一阵腻烦忧惧,哑着嗓子呵斥道:“噤声!”

“不让吻、也不让碰,连名字也不许我叫……”素还真把谈无欲的手从脸上拉下来放在唇边亲了亲,酸涩至极的说:“你到底让我怎么样?”他一边这样说,一边狠狠一顶,谈无欲猝不及防叫了出来,眼眸中浮上一层水色。眼见谈无欲十分羞窘又要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素还真忙俯下身凑在他耳边道:“师弟,看着我……书上不是说了,要y阳调配、心意交通……”

谈无欲看着素还真近在咫尺的双眸,满怀心绪纷至沓来,最终只是叹息。素还真握着他的手压在枕上、与他十指相交,他们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尤似结发。

最后一次交接撞击,素还真感觉到谈无欲的身子不停地痉挛发抖,他知道二人都已到了极致。黄帝素女房中之术,交感y阳而求道,还ji,ng补脑以长生,讲究玉泉勿倾、交而不泄。他不再动作,气随意动,功体已达圆融之境。

谈无欲身上的香味儿馥郁至极,他微微喘息着,向来苍白冷淡的脸上色若桃花。素还真倾身去吻他额心的琉璃珠,他推拒的双手抵在师兄的胸口,可他疲惫已极、怎么也用上不力气。

第十章 云散风流情天老,花落水红逝如斯

破败的斗室中莲香四溢、罡风流动,倏忽一道紫气直冲天际,一时星月失色,流风浮云皆为之一滞。小苏先生周身散发出刺眼的光芒,犹如一轮中天朗日、不可逼视,在这团光晕中他缓缓转过身,显出本相:白衣莲冠,慧相悠然,一对涡眉舒展似流云,眉间朱砂更衬得他面如美玉、俊雅绝尘。不是素还真是谁?

“无忌拜见大师兄!”无忌赶忙打了个稽首恭谨下拜,他虽从未见过这位大师兄,但老是听八趾麒麟念叨,此时倒也不觉得陌生,况且素还真这个名字对道门中人来讲、本就是个传说。十五年结丹,五十年婴变,百年分神化虚,堪称道门中不世出的奇才、被誉为一代神人,清香白莲的神话早为众人熟知。八趾麒麟提起素还真时,总要吹胡子瞪眼睛的骂上几句,可是无忌知道,很多时候师父真正想说的是:“老大若是在就好了。”与八趾麒麟相反,无忌从来没听过谈无欲提过素还真,即使是听到旁人说起,谈无欲也是一脸淡漠,好像与素还真素不相识似的。无忌曾无数次的想象过大师兄的样子,是三头六臂还是手眼通天?但任凭他脑中已有千万种假设,都比不上亲见的震撼——只有这样的素还真,才能让八趾麒麟念念不忘、才能让谈无欲讳莫如深。

素还真伸手来搀无忌,手指却如拈花拂柳般无意似的在无忌脉门上一拂——与谈无欲如出一辙的y性功体,他心中忍不住窃喜,转念又觉得自己着实可笑。无忌觉得空气中的压迫感顿减,所幸他性情宽和、也未多想,只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素还真禀明来意:“师父说这世上有本事能请龙首下降的、不过数人而已,因此遣我下山来此寻找师兄。事前只怕师兄不愿相认、多有试探,请师兄勿怪。”

“果然是师父的意思……”素还真略一沉吟,又道:“这些年我虽隐匿行藏,但若师门有意寻我、仍是有迹可循。师父任我在外浪荡了百年,怎的此时要我回去……可是门中有大事?”

“正是,”无忌点头道:“谈师兄飞升在即,可历劫仙阵尚缺护持之人。师父想来想去,能当此任者,唯大师兄一人而已。”

“……他当真要!”素还真闻言大惊,心下百感交集、万分涩然。

无忌见素还真脸色大变、半天都没说话,以为他不愿相助,忙接着道:“自练峨眉前辈在萍山之巅登仙,道门五百年来已无人臻于白日飞升之境。此次谈师兄修成仙道,道门中人皆引颈而望,万不能出半点差错。更何况,以大师兄与谈师兄的情谊……”

素还真苦笑一声,打断无忌道:“我与他的情谊,你又知道什么?”

无忌自小被谈无欲带大,可以说亲昵熟悉已极,可在素还真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对谈无欲的事一无所知、无权置喙似的。无忌垂下头思索了片刻,索性把心一横、咬了咬牙直接问道:“师兄究竟为何不回师门?难道真如传言所说,是兄弟阋墙、日月反背?”

自无忌出现,素还真便在心中暗暗观察他。八趾麒麟的道术修行平平,可挑徒弟的眼光却是一等一的好,从素还真到谈无欲,都恨不得是占尽了天地间的好处、生得浑身上下都是心眼。素还真只道这小师弟也必定是个难相与的,谁知无忌竟是如此一个纯良温敦之人!这事若落在他与谈无欲身上,是绝不肯把心中疑惑如此平铺直叙的问出来的,他们自有千百种方法让对方不打自招、甚至还要反过来感谢他们。殊不知,八趾麒麟受够了被徒弟骑在头上的日子,在收小徒弟时分外注重心性,无忌谦和厚道、恭敬有礼,八趾麒麟一见便分外喜欢,也是从无忌处、他才体会到为人师表的尊严。

素还真哑然笑道:“师弟既有此问,做师兄的也不好不答……也罢,你既同他学了不少本事,对卜筮之术略知一二,你且看看这个八字。”说着也用手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这……”无忌掐指一算,惊讶道:“这是大师兄的八字?”他见素还真微微颔首,心里更是发毛,低声道:“谈师兄最擅卜筮之术,无忌学的只是皮毛,只怕算不准……”

素还真微笑道:“师弟但说无妨。”

“依无忌浅见,命主百年前天喜红鸾入命,姻缘成就,且育一子……”无忌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心道:怪不得大师兄游荡不归,修道人竟然结婚生子、自然是无颜再回半斗坪了。

“这其中因缘际会、事与愿违,往事已不堪说。”素还真轻叹道:“延挨到今日,总不免还得有个了断。”素还真知道,以谈无欲的性子,这了断当真真切切的是“了断”了——了得彻彻底底、断得一干二净,从此两不相干。他将这了断拖了百年,谁知谈无欲更绝,他若再不回去,脱俗仙子当真要离尘忘情、登仙而去了。

“无忌并不想令师兄为难……”无忌起身道:“也罢,无忌这便告辞,只当未寻到师兄。”

“不必。”素还真望向窗外初升的红日,一字一句的道:“师弟先行一步,我不日便回去。”

来福跑到昔日小苏先生摆摊的地方,神色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来这儿要做些什么。一夜之间,村子里的人好像都忘了这里曾有个貌不惊人的算命先生。他正站在原地发呆,远远地只见大姑娘小媳妇儿们成群结队的浣衣归来。来福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又说不出在啥时候见过,也许是梦里吧。

春花走在人群里,还是目不斜视的低着头。来福觉得她变了好多,再也没有以前灵动活泼的样子,变得和普通的女人一样呆板无趣。望着她,他已经不会再难过了。好像有人跟他说过,“不过是一时的伤心,会好的……很快你就都会忘了……”,是啊,哪有什么忘不了的呢!自己当时竟那样伤心,多傻啊!走在队尾的小姑娘见来福傻傻的立在路边,忍不住向他噗嗤一笑。来福的脸倏地红了。

哪有什么情种情痴情圣情癫,不过都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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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章节,好像有点短,凑合吧=。=

前面的梗圆不上,索性很随意的改了……第七章 无忌来找老素那段改成这样:

【 无忌心下一怔,不知他是真气假气、气从何来,是借题逐客还是哪句话真真惹恼了他。无忌本是个厚道温和之人,向来也不善与人言语争锋、勾心斗角,小苏先生泥鳅似的滑不溜手的态度让他无处着力,他心里已是认输,此刻也无须再藏招试探、索性直接使出杀手锏。无忌用手指沾了沾泡到没味儿的茶水,在桌上恭恭敬敬地写了几个字,向小苏先生道:“即是如此,我便求教先生本业……请先生看看这个八字。”

年月日时,四柱八字,在普通人眼中只是天干地支的组合,于知天解命之人,却能窥测出一个人的一生。生老病死、成败富贵在出生的那一刻便早已注定,天命难违。小苏先生望着桌上渐渐消失的水迹,只觉得往事千般扑面而来、百感交集。他根本无须排盘推演,这个八字他算过无数次、烂熟于心——谈无欲的八字。小苏先生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无忌,语声淡淡地说:“你……信命吗?”】

其实如果无忌点背的学的是阳性功体,这章应该字数更少,只需要三个字:

无忌,卒。

第十一章 日月流转成离恨,回首已是百年身

佛家妙境不解岩,一泓飞瀑从石壁上流泻下来,绕过一方青石蜿蜒着流向人间。此处虚静寂灭,一个蓝衣人在青石上面壁而入定,他已与这枯寂的境界融为一体,好似玉石雕成的坐像。

素还真走进石洞,隔着一弯曲水远远坐下。那蓝衣人的睫毛抖了抖,从定中醒了过来,他缓缓吐了口气,低声道:“您来了。”

“嗯,我来了。”素还真看着蓝衣人的背影,轻声问道:“在禅堂未寻到你……为何到此处面壁?”

“不解岩下不解人,”蓝衣人望着石壁道:“我有疑惑。”

“什么样的疑惑?”

蓝衣人的声音极温和,他轻声细语地说:“有一个女子,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一个落魄的秀才。那秀才进京赶考,竟得高中。他回来娶她,二人夫妻和顺、羡煞旁人,只可惜没有孩子。有一天,那女子去庙里求子,庙祝对她说,她相公并非凡人,是来还她前世情债,还满十年后便会离去,他二人之所以没有孩子也正是为此。那女子惶恐至极,赶忙跪下询问如何才能留住她的相公。庙祝禁不住她苦苦哀求,便告诉她,在七月十五这一天、阳气最低,她相公的功体也最弱,在那天灌醉他、为他诞下子嗣,便能长留他在身边一世……我想请问您,那女子可错了?那庙祝可错了?”

素还真苦笑道:“……自然没错。”

蓝衣人又问道:“有一个孩子,他自十岁时在庙中听大师讲法后便一心向佛,十八岁辞别双亲、上山修法,连他娘亲去世也没能去见最后一面……这孩子可是不孝?”

素还真摇头道:“这孩子以舌尖血手书金刚经一卷,度他母亲亡魂免受地狱业火之苦,怎么能说是不孝?父母生育儿女,却不该视儿女为己物,儿孙自有儿孙的缘法。”

蓝衣人沉默了半晌,又道:“那女子的相公本是修道之人,下山只为了断因果,却y差阳错、枉入红尘许多年。可他在女子有生之年,一个字也未透露,只尽力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好到女子后来竟以为庙祝的话不过是为骗她多添些香油钱,笑着将此事讲给她丈夫听,她丈夫也只是笑着说她糊涂。但是到了晚上,他却屡屡望着月亮叹息,直到女子天年已尽,他才飘然远遁……请问,被他欺骗了一世,这女子幸是不幸?”

素还真没有说话。蓝衣人也没有催促,一时间石洞里只有哗啦哗啦的流水声。过了不知多久,素还真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如他身陷红尘那些年的无奈——这蓝衣人所说的并不是话本故事,而是素还真离开半斗坪后的往事。

蓝衣人自青石上站起来,他慢慢转过身,露出一张和素还真极为相似的脸,他望着素还真道:“爹亲不好回答,缘儿便斗胆替爹亲来答。凡人一世如南柯一梦,爹亲是早已醒了的人,却陪着娘又梦了一遭,这债早该还清了,娘是没有遗憾的,爹亲更不必心存歉疚。缘儿未悟道前,只当我们是平凡的一家三口,可悟道后,窥见轮回因果,实在为爹亲、更为他难过……”

“他!”素还真心头一震,惊声道:“你见过他了?”

“是,”素续缘点了点头,亮如朗星的眼眸中满是悲天悯人的温柔,“谈前辈曾来不解岩找佛剑大师谈禅论道,缘儿已见过他了……”

素续缘如何也难以忘记第一次见到谈无欲的场景。那时他如平常般为大师的访客上茶,低着头将白瓷茶杯双手奉与来客。谁知这位名满天下的谈前辈竟连小小一杯茶都端不稳,哗啦啦洒了一身。素续缘吃了一惊,赶忙俯下身去帮他擦拭,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捧住脸。在极近的距离里,素续缘怔怔地抬起头,看见谈无欲苍白秀丽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怒,只是一双斜挑的凤眸中好似涌动着万语千言,像瞬息万变的云霭流动着脉脉如诉的光。谈无欲捧着他脸的手指那么凉,如同是冬天房檐上结成的冰凌。他见谈无欲的嘴唇动了动了,模模糊糊的吐出来一声:“你……”而后便没了下文,好像是突然觉得不必问。谈无欲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最后归于一片黯淡死寂。素续缘不禁暗想,一个人到底要多么心痛、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而一个人又得有多么自矜、才能将这情绪只显露在双眸中,而在脸上不表现出一分?他不知道谈无欲为何如此伤心,连带的他也难过起来。

之后不久,疏楼龙宿亦来探访佛剑分说,这位骄狂不羁的龙首见了素续缘劈头就是一句:“你和你爹真有八分相像,那位见了可要伤心了。”龙宿说着转脸去看佛剑的表情,心念一转随即又笑道:“怎么,已经见了?难得有日月才子的难堪可看,我竟错过了,真是可惜!”素续缘很是不知所措,只得垂着头低声道:“爹亲……爹亲只是普通人,竟与龙首相识吗?”龙宿哈哈大笑道:“普通人,哈哈!素还真是普通人,谈无欲竟为个普通人伤心得闭关不出,有趣有趣,这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素续缘不敢再问,只把这个疑惑偷偷存在了心里。直到后来他母亲过世,素还真在他面前显露出本相,素续缘这才知道,原来父亲竟就是传说中的清香白莲素还真。他也曾怨父亲欺瞒,觉得自己活在谎言之中、是个不该存在之人。可他最终悟透天道轮回,唯觉得往事种种、如梦方醒。

“缘儿还有最后一问,爹亲因为欺瞒身份的事,总觉对不起母亲和缘儿……可是爹亲真正辜负的人,是母亲和缘儿,还是他?”素续缘从青石上走下来,他心里已没有疑问。其实他的疑问也并不是疑问,只是为他父亲解开一个心结。他从素还真身边走过,低声道:“缘儿已入空门,爹亲的因果已是了了。已然蹉跎了这么多年,爹亲还要逃避下去吗?”说完,他口中曼声吟诵起一首佛偈:“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长大成人方知我,合眼朦胧又是谁?”素续缘走出石洞,没有再回头。

素还真心里百味杂陈,一则欣慰、一则悲苦,一则解脱、一则怆然。他默立半晌,对着空无一人青石缓缓道:“缘儿,多谢你。”

素还真百年之后再踏上天山故地,眼前楼台高耸、云雾飘渺,还有一众小道士正在洒扫庭院,哪里还是百年前人迹罕至的样子?这百年里八趾麒麟开山立派,天山半斗坪已成了有名的修仙之处。素还真继续向里行,门中人哪里认得他,只以为是云游的道友,也无人恭迎。他走过山门,来到一处广场,十几个道士正在练剑,那剑法正是他与谈无欲幼时所学的第一套八卦剑,素还真不由多看了两眼。领头练剑的道士见了,酸溜溜地讽刺道:“偷师偷得这般明目张胆,也是少见得很!”素还真也不辩驳,只是笑呵呵地连声赔礼,那道士还待说些什么,却蓦地听人喊道:“啊!快看,代掌门出来了!”话音未落,广场上的道士已呼啦啦跪了一片。素还真沿着道士们跪拜的方向去看,只见云破雾开,现出广场的西面有一座极高的小楼,隔着重叠的飞檐望过去,有一人出现在那小楼的楼顶。以普通人的目力,大约只能看到一个峨冠博带的模糊玄影,而以素还真来看,那人黑衣上的金线、被风吹动的银发和他脸上一丝一毫微末的表情,都能清晰的在眼中引显。素还真的心突突地跳起来,这百年后的初见会是怎么样?谈无欲见到他是会有怎样的表情?是惊喜还是恚怒?是笑着来牵他的手还是直冲过来将他捅个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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