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媛这话一出,别人暂且不提,曹彬和潘美几个人眼中明显露出赞许神色,连吕端都忍不住多看了这个本来不对付的长公主一眼。
这个提议当然正确,但并不出彩。只是在如此压力下,仅凭练兵经验就能快速给出建议,本身就值得人高看一眼。
同时也对她带出来的兵多了几分信心。只是有人老成持重,比如曹彬就补充道:“贵主言之有理,但臣冒昧,行伍之中性命相托,若遇到紧急之事,主簿等人怕不能服众。”
言外之意,得你这个出镇一方的长公主亲自去。
本来以曹彬稳重的性格是不会这样说的,但奈何小皇帝也是颇有手段,上位之后,对这帮功臣明显区别对待,他的几个儿子都有了大好的前途,甚至比宋太后的娘家还强,至少现在他长子曹璨可是侍卫马军都虞候,而宋太后的亲哥哥是只高他半级的副指挥使。他也只好更加为赵家江山着想,逼着自己当个说真话的恶人。
不过好在赵家兄妹都是讲理的,直说鲁国公高见,然后就只能等了。
但其实也不用等多久,绍隆四年正月初一,易州城宣布失陷,米信生死不知,河北东路经略使王嗣宗大骂辽国后被杀。而守将王继忠被劝降,杨延辉也有了下落,被俘虏了暂时被关押着,应该是不肯投降。
因为沿途都是驿站,而且河北乃是平原,消息四天后传到京师。宫里人甚至顾不得安慰成国长公主,只好先追赠殉国的王经略,由永国长公主代表皇帝亲自为曾经的老师哭丧致哀。
这种往来的消息根本瞒不了人。所以朝廷只是保留了机密内容,很多风声还是走漏了出去。
仅是隔了一日,京城里还来得及消化“契丹人真的打过来了”的恐慌,这太原驻扎的杨业和正往回赶的李继隆分别来信,杨业是说自己对面直接遭受了契丹兵马骚扰,虽然河东自古表里山河限制了骑兵,但也导致不能追击,短时期内也不能计算出人马只是能保证不吃亏,同时态度坚决,杨家已经是大宋之臣,别说是一个儿子失陷敌手,就是他老杨家七个儿子外加两个女儿全部为国捐躯了,他也绝不会投降契丹人。
随同送来的还有他从没有打开的辽主劝降文书。
这点不仅邦媛相信,其他人也相信。这个时代,华夷之别还是非常分明的,像杨家这种在胡化严重的西北都自认汉家的臣民是不会甘心侍奉胡主的。
但杨业的信同样也表明,泰宁军只有坚守不出的决心。并没有主动出击解救与友军的本事。
而李继隆大约是在行军途中,消息更为迟滞,所以先是谢罪,同时分析了局势,他认为契丹这个时期选的很好,在黄河封冻时期内对大宋进行劫掠我方被动,确实是非常无奈的事实。而以他和多位宿将的经验,契丹兵马现在也顶多有三十万之数,其中有精兵20万,起码得有五万放在西部,要不然他防不住杨业和曹光实,若是大名府这般猛烈也得至少五万人,不然尹继伦也不是废物。那么走开封的人马就可以算出来了,是十万人。
当然,按照比较乐观的人,比如张齐贤的想法,这一路上他们要面对的大宋子民起码有上千万,其中有兵器和编制壮丁的超过上百万,耗也耗死了他。但是李继隆却顾不得避讳,直接指出开封无险可守且先帝时为了商业拆毁了多处沟渠,现在应该抓紧在黄河布防,因为河北临时组织起来的壮丁虽然有保家的勇气,但不一定有卫国的毅力,一旦契丹兵马放弃他们的乡梓直奔首都而来,后果可能很可怕。
而几乎经历了整个五代乱世的前宰相,赵德昭岳父,英国公赵惟叙外祖父王溥求见,说了自己的观点,“臣以为李节度说的还是太委婉了,藩镇之弊已经100多年了。不是太祖和先帝30多年就能改变完的。官家久居宫可能不知道开封这些日子已经出现逃亡之象了。”
赵滋满心疲惫,他在宫里不假,但是新任枢密使吕蒙正兼任开封四笔防御使,怎么可能不汇报,还有皇城司,据统计,一开始,每天只是有些小商贩谎称要做生意或者南下探亲。这两天已经是明晃晃的大户人家车马横行了。
吕蒙正本想阻止,却被吕端否决掉了,他的意见是,“局势未明,朝廷也未下禁令,这个时候封城人心惶惶更容易出事,只能以开封府名义,为防辽人打草谷,在册青壮不许离开,其余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