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毕竟是当人家女儿的，尽管太祖赵匡胤在他心里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但那身影的伟岸也是他曾经活下去的支撑，当即冷面呵斥道：“贱人，你怨恨赵炅是你们的事，为何攀扯我父，他有何对不起你？”
李深秀早已经没了往日平和，冷笑道：“我凭什么不能怨恨？我怨恨他猫捉耗子多管闲事。赵炅丧妻，他非要张罗着聘娶我，我当时只有十三岁，结果六礼过半他到死了。我明明是正室却靠着哥哥立功才能扶正为皇后，多少人在背后笑话我不如当今这位皇太后是明媒正娶，从丹凤门进来的。所以我恨，不过也没什么恨的，他掏心掏肺对弟弟好，换来了烛影斧声，我笑话他。”
舜华磨砺多年本也至于被一个阶下囚激怒，但最近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多，只是顾及母亲在旁不好发作，但宋太后却不疾不徐道：“笑话吧。他是大宋的开国皇帝，享受后代子孙共享。太祖一生灭国无数，恨他怨他的多了，就算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也犯不着和一个孤魂野鬼计较？”
李深秀面容一滞留，道：“宋绕柔，你什么意思？”
这下寇沅芷不干了，“放肆，皇太后名讳你也敢冒犯，给我打。”
宋太后却拦着她，竟然有闲心喝点散茶，从容道：“你这孩子，别这么大火气，我和她也算从小相识。再说了，跟一个失败者计较有什么意思？李深秀，你也不用在这里装疯卖傻，同为贵女出身，这后位我做过，冷宫我待过。你是何人我更清楚，你要真想死我这些年可没拦着你，可你怕而已！”
李深秀嘴硬道：“我有什么怕的？”
“怕什么，自然是千古艰难唯一死，你怕活着受罪更怕死后无祭祀。毕竟你已经出了李家之门。李继隆对你有恩，但你却恩将仇报，他原本将相之材却受你连累，几番起伏。你说太祖礼聘你为晋王妃，这不假，可如今我替他休了你这犯了七出的妇人，你说如何？”
李深秀目眦欲裂，骂道：“你，亏的我当你还如此同情你，你也是个女人……竟然…”
宋太后站起身来，广袖一甩，隔着栏杆道：“我来不是跟你说这种车轱辘话的，只是告诉你结果，至于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说罢一挥手，赵惟馨竟然带过来一个老妇人，虽然几年不见，但李深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道：“乳娘，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人正是当年在赵炅后宫连孙贵妃都要行礼的国夫人康氏，也是从小陪伴李深秀长大的乳娘。在李申秀的成长过程中，吴氏乃是嫡母就不用说了，就算是生母孙氏也更爱儿子多一些，因此她和乳母感情极深。
这感情都是相互的。康氏就算被剥夺了国夫人的身份，如今也在李家养老，如何能不盼着自己养大的姑娘好？一开口就是泪音，“姑娘啊，我的好姑娘。咱们好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想当初那人是怎么对待您的，您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老奴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如今可不能再犯糊涂了。”
李深秀张嘴欲言，却是先流下一行清泪，宋太后看了时机，道：“来人，给这位康娘子妆奁锦服，看李氏愿不愿意体面活着，将来体面的死了。”
说罢她也不待李深秀说什么，带着女儿和一众女官就离开了暗室，真是囚禁人的地方确实闷热，她也去了后宫集卉亭透透气，眼看周围牡丹怒放，荼靡也即将开了，她心情都好了一些，道：“今日不只是为了处理事情。你们说说都学到了什么？”
舜华还在思索，但半大的寇沅芷却完全想不通，道：“太后姨母，我实在想不通。那个李氏一开始要死要活的，但您真威胁她死后没有祭祀，她又害怕了。见到她乳母也只是哭。这人能说出实话来吗？”
宋太后看着一朵附近一朵姚黄开的极好，看着正穿着同款眼色宫装的舜华，问道：“成国怎么看？”
寇沅芷虽然是她的外甥女，但毕竟是外臣。在他面前。宋太后都会称呼舜华的封号。
舜华沉思片刻，道：“当年为了讨好，后来为了出气，儿也研究过李氏此人。她心性矛盾的很，说不出的拧巴，她说想死应该不是假的。但死后无人祭祀，却戳中了他的痛处。此人有自己的思维，绝不是对赵炅愚忠之人，所以儿也猜不出她为何不说。但我觉得康氏去她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