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毕竟也是执掌过后宫的人,既然下定了决心,交代的干净利索,宋太后都吃惊了,但查证之后丝毫不假,她沉吟一下,就道:“你可以换个地方住了,自己想想还有什么想求的,想好了跟我说。”
换了命妇常服的李深秀平和了很多,摇头道:“不用想了,我乳母从没有害过人,但因为我,李家她是待不下去了,我那乳兄不是个争气的,你帮着给她找一个地方养老吧,不用大富大贵,吃饱穿暖安稳就行。”
康氏听到一半就已经变了脸色,很多年主仆的规矩,他还是等李氏说完之后才跪下道:“娘娘,不是跟您说了,老奴从此之后就跟在您身边伺候您吗?这也是大娘娘的恩典。”
李深秀摇头,道:“乳娘,我是个管不好自己的人,万一哪一天惹祸,真就把你给连累了,你这一辈子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让你连个善终都没有,至于李家,生我养我,我带给过他们荣耀,也拖累过他们。想必母亲和哥哥都不愿意再见我了。”
宋太后点头,不做评价,舜华却道:“你们再商量一二,我陪嬢嬢先去办事。”
至于办什么,当然是把艳芳阁内安插的钉子包括渠道全都清了。这些人非常聪明,利用了内省尚书的弱点,那就是女子不方便常出入宫廷。书信传递多是内官代劳,但赵滋因为王继恩之事,又确实觉得邦媛说的对,刻意减少了内臣数量,这就导致很多老嬷嬷有了空间。这些人精发现不对之后,往往会立刻自尽,以免受刑。
只是这样一来,总算可以肃清了赵炅一系在内宫的最后势力,虽然代价有些大,但宋太后等人以后睡觉就可以安稳了。
又过了几日,钱皇后照例来朝见婆母,却发现一身淡蓝色短袖曲裾的舜华也在,今日的她未施展粉黛,金簪挽发也没有任何不要凤冠,笑着和嫂子打招呼。
钱皇后素来和她关系不错,笑道:“舜华今日气色好,打扮的虽然简单,但更有一番清丽之美。”其实她心里也暗暗叹息,这人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眼看成国长公主好事将近了,却被人生生抢了未婚夫这样的委屈和羞辱,为了国家却不得不忍下去,甚至还要强颜欢笑。
所以有一些宫女背地里议论成国长公主管理后宫不当,才让别人钻了空子,她都是严厉呵斥的。用她的话说就是,“都说成国长公主夺了本宫的权柄,但内省尚书是何等地方,人贵自知,这一年多大事小情她一向为我着想。我纵然帮不上忙,也不能落井下石呀。”
不想舜华却道:“嫂子,那你多看几眼吧,以后几年只怕要少见了。”
钱皇后大惊,这什么人能在太后和陛下的眼皮子底下逼成国长公主出京?难道是她还没有走出来,准备出去躲一躲?但看宋太后的表情也不像呀,要是舜华真有这样的想法,那保准要挨她老人家一顿训斥。
果然,宋太后看儿媳妇余光瞥向自己,道:“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一些大事你总该也听说了。北方是要议和了,东南之地则在推广占城稻,舜华也有自己的想法。你是皇后,自然有打理六宫的权力和责任,舜华也只是在你生育前后代行职责而已,眼看现在瑶光也会说话了,你也该立起来了。”
钱皇后真心道:“大娘娘,儿臣一向不堪大用,何况就算后宫之事乃儿本分,可是内省尚书……”她根本不敢想啊。
宋太后叹息,道:“你有这个心就是好的,但也不要妄自菲薄,这一年来,你皇后长进很多,我和官家也看在眼里,相信你可以的。罢了,总归一家人,我再多说几句。你也知道,永国赴任定州之后,朝廷也就要用女官了。本来内省尚书就是为了宫掖和前朝馆阁之间沟通,因着是女子不出面更好保密。但眼下看来,这事情也是有利有弊的。所以哀家已经跟官家商量,以后内仍然保女官,但有宫籍者主要用于辅佐皇后治理后宫。没有的则就如男子一般上朝理事,所以能在后宫的自然一并由你统领。舜华现在走正好,也避免了尴尬。”
钱皇后能力虽然不足,但到底也是出身旧时王族,本能觉得这是一场大变革,会引来很多的风暴。皇太后说不定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让赵舜华出去避一避。但她还是问道:“可是舜华毕竟不是邦媛,不曾带兵打仗,一个女孩子未出阁在外,又做什么呢?”
“自然是做女人该做的事情。比如说工纺。”舜华眼看钱皇后真心为自己考虑,也稍感安慰,解释了几句。“嫂子出身吴越,当知苏杭之地不仅女工出众,也早就出现各种纺织机车了,但这些大多数没人组织。我去之后,既有地方官府可以照顾,也可以正大光明的以公主身份关心妇人纺织之事,毕竟布匹也是国家物资,顺便开班一些惠济局,救济孤儿,总不会没事做的。”说着她看了看外面的霞光万丈,道:“再说了,这些事情,言官们也不好拿来说了。”
那确实是不太好说,因为赵滋提出之后,只有一些老儒认为长公主婚后再办这些事可能能加名正言顺,邦媛直接讥讽道:“吾姊有婚约在身,怎么好现在谈婚论嫁?而提高纺织,救济孤儿都是大事。难道能一直拖下去吗?难不成这位学士能把杨都尉要回来,那曹经略和王鸿胪都该给您让贤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