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栖迟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了。
酒是暖的,人的气息也是暖的。
可嵇雪眠正在拒他于千里之外。
夜深风凉,嵇雪眠身上再次散发出一股冷郁的味道,沁着甜蜜的香,随着汗布满了皮肤,缠意绵绵的在段栖迟鼻尖蔓延,和眼前这冷冰冰的人极其不搭调。
那你身上的气息呢?也不用我知道吗?段栖迟轻缓地划向他的衣领,寻常大男人奔波千里到南疆来,谁会特意给衣裳熏染香料?
嵇雪眠红了眼睛,这和王爷好像没什么关系,难不成王爷真的认为,你和我相熟到这个份上了吗?
好多年没人敢这么叫段栖迟大名了,这冷不丁被人一叫,段栖迟还真的停了下来,探究的眼神一直盯着嵇雪眠。
像是一只盯紧了猎物的鹰,不许敏捷的小兔子跳落半空,逃离他的视线,确实没有。
那就请王爷离开吧。嵇雪眠不由分说地拒绝他道,话是这么说,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居然变得让人忍不住欺负他,怎么的都让段栖迟不想听话。
段栖迟这人最是混不吝,他懒洋洋道,雪眠,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想一探究竟。
段栖迟正大光明的看着他,视线好像有了温度,温温热热的,饶是见多识广的段栖迟却也不由得挑起眉毛。
嵇雪眠心慌,乱跳如麻,你你要做什么?
我在想你这么香,会不会和某些原因有关。段栖迟低笑道:比如说,你是个哥儿。
段栖迟捻了一把他的汗珠,鬼使神差地将指尖送入口中舔了一下。
嵇雪眠的脸像红蜡烛一样,恨不得当即死过去,你在胡说什么?
他虽然酩酊大醉,被段栖迟按住不能动弹,却羞愧的连话都不想说。
很甜,和你一样。段栖迟神色自若。
你!嵇雪眠脑子轰隆一声,像是地震了一样。
段栖迟再次低下头,不打算饶了他,是不是胡说,也许我很快就能知道了。
夜风凉,吹在嵇雪眠身上,他皮肤冰凉,眼神却烫的要命。
夜风冷到他脚趾发麻,段栖迟终于放过了他,拢了拢他的衣领,不过,哥儿都和你一样香吗?
嵇雪眠脸要滴血。
段栖迟松开他瘦劲的两只腕子,嵇雪眠玉骨般的掌骤然成刃,凌厉地披向段栖迟耳后脖颈。
段栖迟向后闪身,敏捷地像只猎豹,杀人灭口?未免太快了些,至少要等到本王睡着了再说吧?
嵇雪眠击了个空,两个人一边扭打,段栖迟嘴上不饶人。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是不是哥儿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见不得人?段栖迟很是好心道。
住口!休要胡言乱语!你要是敢说出去嵇雪眠闭眼,牙关直打架。
嵇雪眠那一张白净秀气的美人脸冻凝了霜,落樱一样红的丹凤眼瞪了段栖迟几眼,几息之后,嵇雪眠终究是飞身上树,头也不回的往军营去了。
段栖迟负手,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往常在京中虽然没见过哥儿,但他素来听闻除了男人,女人,还有能生孩子的哥儿存在。
哥儿很少,也基本没有考仕途、做商贾的,毕竟没有哪个女子会爱上一个哥儿。
因此,哥儿这个性别,要不就是被权贵捧在手心里当宝,要不就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玩弄,寻常人见都见不到。
更遑论,年不过三便历跨两朝,位及一朝首辅,教导帝王,声名权势极其显赫。
段栖迟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哥儿居然会是嵇雪眠。
那个提笔清狂,持剑恃凶的人。
想来是嵇家几位长辈叮嘱过他,为了嵇氏一族的朝堂地位,不允许他走漏半分,按照世祖男子的规格,倾尽心血培养他,要他遗忘自己是个哥儿的事实。
毕竟一旦被别人发现,人人都会质疑,哥儿到底能不能做好首辅帝师,他会不会是以色事人。
段栖迟莫名心疼了一下。
他冷的像雪山上孤高的雪松,本就容不得他人染指。
想剥夺嵇雪眠权柄的计划,先拖一拖吧。
段栖迟并不着急,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差这么几天吗?
段栖迟缓步来到嵇雪眠帐篷外,看见那盏烛火摇曳,他还没睡。
他记得,嵇雪眠尤其喜欢挑灯夜读,从小就是,旁人都睡觉了,他还要抱着书去御花园再看上一阵子。
他看书,段栖迟便去看他。
今夜也是如此。
第7章 南疆07
一连几天,嵇雪眠都不愿见人,把自己埋在京城送来的书文里,奋笔疾书,写个不停。
兰慎推开帐篷门的时候,嵇雪眠正将笔尖浸在墨池,转了几转,而后斟酌着提笔。
笔尖还未落下,嵇雪眠抬起头,眼神无声询问兰慎。
狭长的空间里乱的不行,一团一团的废纸被随手扔在地上,嵇雪眠一身水色的青衫轻快淡雅,却盖不住他一身的疲惫。
看起来又是一夜未睡,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兰慎暗自叹了一口气,举起一口袋说道:大人,又有京城来的新折子了。
嵇雪眠白眼珠上血丝遍布,揉了揉眉心,嗓子嘶哑,语气却温和道:说吧。
是大理寺卿弹劾大人的折子,皇上没有处理,特意给您送了过来。兰慎说着解开包裹,把一摞足有七八本折子小心堆放在案上。
嵇雪眠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弹劾他的折子多了,这么多年,他扶持陛下,树敌众多,折子无外乎说他挑唆幼主,独揽权政,云云如此。
嵇雪眠看也不看,随手放在一旁。
兰慎想了想,还是决定说道:摄政王一直没有处死那几个刺客。
嵇雪眠的手腕顿了一顿,知道了。
兰慎低声凑近他,大人,属下打探过了,御林军那边还都活了不少,属下见过庞英了。
嵇雪眠眼皮微微抬起,宽慰了神色:总统领庞英?他身手确实不错,叫他藏好了。
他随手拿起一本弹劾奏章,翻开了,却正巧是提议罢免临宁朝御林总统领庞氏子英的折子。
嵇雪眠心道,看样子京城要变天,有人要趁他们在南疆,至他们于死地。
嵇雪眠重新执笔,低垂着眉眼,淡淡道:有陛下的消息吗?
兰慎道:陛下近些天心情有所好转,催您快些回去,甚是想念您。其他的事唯有一件。
嵇雪眠轻叹一声,是说摄政王的吧。
兰慎便道:是。右丞大人说,摄政王若死,京城恐有生变,望大人先稳住摄政王,收复南疆回京再说。且隐有一股暗杀势力另起,名为蜘蛛,尚不知来处。
嵇雪眠点点头,想来这几月风云变幻,局势诡谲,段栖迟回京已成定局,却不足为患。
朝堂内外已是山雨欲来,小皇帝似吊羚鹿在悬崖上,无数狮虎遥望。
而他嵇雪眠,就是挑着小皇帝那根钉在崖壁里的长/枪。
嵇雪眠扶着额,合了眼睛稍作平静,半晌,他一口气行云流水写完信,拎起纸张一角鼓起腮帮吹干,递给兰慎,给陛下的请安折子。
兰慎小心翼翼将信收在怀里,迟疑道,那几个口出狂言的恶徒,大人要不要
他竖起手掌,做了个斩杀的动作。
嵇雪眠站起身,靠着扶手,随意的将桌子上的破东烂西扫在地上,平静道:要杀,我亲手杀。
他面上无波无澜,兰慎唯独惧他这副模样,不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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