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够呛,要不直接断了吧。嵇雪眠淡淡说道。
段栖迟没忍住笑出声来,低下头,同他鼻尖碰着鼻尖,嘴唇似有若无地掠过他的唇畔,笑意挡都挡不住:司伶,我好怕啊。
嵇雪眠翻了个白眼,偏过头躲开,雪白的两腮悄悄漫上一点点红晕,他不喜欢大庭广众之下太过亲昵,你怕什么?说的是沈敬,又没说你。
段栖迟长长的发丝被风吹到他的脸颊上,他微微撤开半步,背逆着清晨的熹光,眼睛在下眼睑上投下云翳一般的暗影,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嵇雪眠,不疾不徐地启口说道:如果是我,不用你动手,我自行了断。
他的语气低沉,极尽温柔,让嵇雪眠不由得恍惚了一下,真的感受到了匪夷所思的
约会的感觉。
但是嵇雪眠跟着他的思路走,真的想到了那玩意儿放宝贝盒子里挂脑袋上的场景
嵇雪眠难以想象那么夸张的玩意儿需要多大个宝贝盒子不行,嵇雪眠感觉自己又脸红了,不敢直视段栖迟的眼睛,心虚怕露馅,赶紧弯下|身子去拨弄鞋面,怎么沾了些灰?
段栖迟早看出来他窘迫了,手慢悠悠地扶住了他的肩膀,把燥红了的清清冷冷的首辅大人摆正了,自己半跪下去,用衣袖口处细致地擦拭着他的鞋面。
你方才想到了什么?怎么又脸红了,莫非是他的声音从下方悠悠传来,带着些许揶揄的笑意,不怀好意地问他。
嵇雪眠看着他的头顶,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昨天晚上的情形,手心的触感仿佛还未消散,历历在目的皆是昏暗烛光下,他用那里,无声表达出的激|烈而不可言说的爱意。
嵇雪眠的心脏高高悬起,按住了他的肩头,修长好看的五根手指插|进他的发中,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什么也不是,你快点起来,鞋面早都干净了。
段栖迟对他心里在想什么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缓缓站起身来,唇角一勾起来,墨黑浓长的睫毛垂下去,盯着自己沉睡着的那一处,又抬起眼睛,直视嵇雪眠躲闪的目光,你想说,你很喜欢用我的东西,舍不得断掉它?
嵇雪眠的脸轰隆一下子红了个透,像是做贼偷东西被人抓包那么心虚,闭了下眼睛,恨不得把耳朵也塞起来,不去听他低沉愉悦的笑声,震得嵇雪眠的耳膜嗡嗡作响,你给我闭嘴,注意影响你不要脸,我还要
段栖迟没有一点点怒意,尽管他被嵇雪眠骂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只是勉强把笑意收敛了起来,任由羞到家的首辅大人把他推一边去,见他不走,认命一般地折过身来,你走不走?
段栖迟好整以暇地伸出手来,平张开手掌,笑吟吟地告诉他:那你可得把我牵住了,等下走丢了,我怕我逮谁跟谁说,嵇首辅喜欢我的
手给我!嵇雪眠一把扯住他的手,被他马上像藤蔓缠树一样紧紧拉住,五指交缠,密不可分。
段栖迟根本藏不住眼里的笑,看着他忍无可忍地把自己扯到私塾门口排队,单薄挺拔的脊背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气的。
这个时候,人群里已经开始有些熙熙攘攘的议论声,非常兴|奋,隐约听得见摄政王、首辅之类的词汇。
嵇雪眠干咳两声,不太自在,把段栖迟一巴掌推到了五步以外的地方,非常礼貌地保持着距离。
他早就听说了,一个摄政王,一个首辅,最近频频绑在一块儿出现,不合传闻就要不攻自破了,甚至民间出了好多他俩的画本子,暗戳戳编排俩人天作之合、虐恋情深的故事一套接一套的。
内容劲爆,画风大胆,有时候嵇雪眠真的怀疑,自己有没有和段栖迟在水下深夜交流导致异化成鲛人,摄政王夜夜娇宠小人鱼落泪成珠?
还是说化身男扮女装的和亲公子,新婚之夜被发现男儿身结果面临九子夺男的艳事?
没错,嵇雪眠看过不止一本,谁让他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看书太快导致看的又多又杂,很快就把能看的史书监本之类的都看完了,直到他发现,民间撰写的杂书好像也很有趣。
这要是让段栖迟发现清高孤寡的首辅帝师某些消遣是看乱七八糟的杂书,脸还要不要了?
总之,嵇雪眠不用想都知道,摄政王带着首辅大人出现在产前私塾,又有多少即将热卖的画本子要出生了。
沈敬和孔月离老远就看见了他们,摆了摆手,朝他们走来。
沈敬如今像是真的变成了一个模范夫君,扶着孔月,尽心尽力,全没有在军营时的浪荡样子。
俩人非常亲密,孔月也许是一个偏好求全的性子,寻常人家的女子遭遇丈夫在外吃花酒,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她这样为了要个说法痴情苦等十余年的,已经是不多了。
更遑论太后,太妃,皇后这样的尊贵女子,从来没什么情爱可讲,先皇真的爱过谁,连熟通史册的嵇雪眠也不知道。
宣懿是个把女人当玩物的傲慢人物,宣沃则是醉心于皇权的野心家,如同所有被摄政的皇帝一样,用乖巧听话掩饰不甘心,但终有一天,野心勃勃会浮出水面。
嵇雪眠突然想起了皇后托付给他的小公主,公主还那么小,日后免不了要面临和亲,这是无法避免的史书轨迹。
愣神了?
段栖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骨,低声提醒他,全然没有调侃的笑容,非常温柔地问他:看见他们俩和好,你触景生情?
嵇雪眠看着沈敬越来越近,淡淡道:书中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似乎并未把贤妻良母的心思考虑在内。孔月苦等他多年,如今有了孩子,这算是成功了?
她等成功了。段栖迟把他的手攥在手心里,大大方方地让别人看,年少夫妻多波折,有了孩子以后,大多会安稳持家。
嵇雪眠的心不小心跳停了一拍,他扭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段栖迟,对不起。
段栖迟先是一愣,而后了然地笑了笑,低头俯身,轻轻地吻在他鬓角上,你和沈敬不一样,等你这么多年,我心甘情愿。至于这两个小崽崽,是额外的礼物,我同样甘之如饴。
沈敬和孔月看见他俩,沈敬心里有数,孔月还是一头雾水,沈敬在她耳边解释了一下,孔月马上就低下头,摄政王之前我不是有意撒谎的
在身姿挺拔的段栖迟身前,孔月显得特别小一个,嵇雪眠扶起她,无妨,多谢当时你的好心,下官感激不尽。
进了私塾,各找各的地方,嵇雪眠被安排坐下,段栖迟和所有相公们一样,安安静静坐在垫子上,不像他们那样苦不堪言倒苦水,还有临阵脱逃的。
一位富有经验的产婆拿起一搭子长细针,在段栖迟后背上找了几个能让人产生痛感的穴位,一一施针,动作又快又准,不一会儿摄政王就变成了只刺猬。
她和蔼地看了一眼嵇雪眠平坦的肚子,温声对嵇雪眠说道:小夫郎,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叫我。
嵇雪眠点头示意,辛苦您了。
还不到小半个时辰,段栖迟就疼的眼角带泪,坐立难安了。
他狭长的眼睛微眯,眼泪顺着挺拔的鼻梁淌下来,留在他白瓷一样的皮肤上,亮晶晶的,显得特别脆弱:雪眠,我不行了
嵇雪眠不忍直视,别过头去,像是所有尽职尽责的相公那样,握住了摄政王的手,温声细语:再坚持一下,孩子要出来了。
段栖迟万万不能再忍了,俊逸的眉毛狠狠蹙起来,薄唇紧抿,雪眠,我想说,我终于知道生孩子有多疼了
话还没等说完,嵇雪眠已经飞快地把所有的针都撤下去了,立竿见影的,段栖迟马上就不疼了。
摄政王些微有点愣神,等他回过神来时,看见的却是嵇雪眠那双含着担忧的漂亮丹凤眼,似乎是怕他疼死过去,所以偷着给他拔了针。
见他没死,嵇雪眠淡定地帮他把衣裳拢好,低声告诉他:我悄悄帮你拔了针,你别出声,待着别动,被发现就不好了。
段栖迟的心不知怎么,突然就疼的难以言喻。
他环顾四周,看见沈敬脾气虽然暴躁,但是也苦苦忍着,孔月没有拔针,准确的说,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夫君拔针。
除了嵇雪眠。
嵇雪眠也同样在看沈敬孔月,这个时候他才看出来,孔月虽然咬着牙,但她似乎决定让辜负过她无数次的沈敬就这么疼一次。
嵇雪眠确定,他们俩是真的在学习如何相爱了。除了他们,很多男子已经败下阵来,纷纷去找产婆拔针,遭到拒绝。
嵇雪眠回神,探了探段栖迟的额头:真疼傻了?好了没事了,等会儿我找个理由咱们就走。
段栖迟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他只想把嵇雪眠狠狠揉进身|体里,把他困在摄政王府那一亩三分地,整日整夜没日没夜地占有他,不让任何人见到他的好,让他的眼里永远只有自己。
但是段栖迟何尝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