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景昀扭过头,满意而惊喜地看着这位过去并不显山露水的兵部尚书,而这位也正神情亢奋地看着他。
德妃缓缓开口,“诸位可有异议?”
“建宁侯之言甚为有理,老臣赞同。”
“老臣赞同!”
“臣赞同!”
德妃开口道:“中枢商议此事,拿出具体方略再呈上来吧!定下诸事之后,由兵部尚书沈盛文,明日率队,亲自前往北疆宣赏!”
众人齐齐起身,“臣等遵旨!”
退出殿门,屋外的夜风开始刮得凛冽了,但众人的心头,却都溢着一团火热。
而就在众人眼前,一蓬烟花,在空中绽放。
众人对视一眼,此刻都没了那些蝇营狗苟,只剩下属于胜利者的骄傲和快意。
……
千里之外,梁都。
傍晚时分,梁帝披着厚厚的狐裘,站在宫城一座殿宇的高处,望着梁都城中铺满天地的大雪。
他很喜欢这样登高远望,既能彰显他至高无上的帝王权威,亦能临高远视,高瞻远瞩。
至于另一层心境,他以前总找不到合适的词句,直到去岁,从南朝传来了一阕词,让他从中找到了最精准的描述。
高处不胜寒。
是啊,登临至高,掌握了无上的权力,便也成了那孤家寡人。
凛冽的寒风会将他心头那些自然生出的温情无情吹散,让他变成一个绝对冰冷而清醒的猎人。
南朝多俊才,南朝多繁华,他不向往南朝的好,但他需要南朝的花花世界来为他一统天下的野心奠基,为他千载圣君的青史名声铺路。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三十多年前,没有人会看好他能够当上梁帝一样。
但那个夜晚,他割下太子头颅的刀却握得极稳。
如今,他的信心也依旧充足而坚定。
他眺望着远方,按照约定的日期,此刻宗翰应该已经拿下青川关,并且围住了雁回关了吧?
不知道那头南朝玉虎,有没有被宗翰关进囚笼。
一战破其门,一战碎其胆,一战断其脊,一战成大势。
这一战若是如愿,他便有信心在有生之年,完成那一统天下的宏愿。
他这一生,已经做成了两个伟业。
其一是,国家大事,皆由他出,让大梁从原本相对松散的部落联盟,慢慢有了一个集权国家的真正底子;
其二则是,帅师伐远,执其君长问罪于前。南征北战,大大小小十余个国家曾经的王,如今都在这梁都城中能歌善舞。
至于那最后一愿,不是什么尽得天下绝色而妻之,而是要征服南朝,做那时隔数百年之后再度入主中原的草原之虎。
寒风中,他的脸上泛起红润。
这位一贯冷酷、精准而狠辣的猎手,在想到自己丰厚的猎物时,也不仅心神微荡。
视线的远方,一个黑点出现,在他的瞳孔中缓缓放大。
那是一个骑手,一个载着他的野望和期盼的骑手,正伏在马背上,极速朝着宫城而来。
他看着满身风雪的信使在宫城前下马,看着他匆匆跑进了城中,看着他在内侍的带领下,朝着这座高楼过来。
那腾腾腾的上楼脚步声,像是踏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也忍不住跟着急切地跳动。
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未曾这般激动而满怀憧憬了。
他握着冰冷的栏杆,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
“陛下,前线急报!”
梁帝目视前方,凭栏而望,头也不回,淡淡道:“念。”
“镇南王率虎豹骑破无当军大营,后与雪龙骑合围雁回关,后调动无当军主力入雁回关,控鹤军围攻青川关。”
梁帝握紧栏杆的手悄然用力,克制着心头的激动。
“但南朝姜玉虎绕道奇袭烈阳关成功,而后率军先在饮马原大破虎豹骑主力,阵斩虎豹骑主将薛横山,而后在雁回关与无当军主力合兵,再败雪龙骑,最后在青川关战胜控鹤军和雪龙骑残部。镇南王领残兵败走,此战……”
“我朝大军阵亡或被俘虏者,将近十万!”
噗!
一口鲜血,自梁帝口中喷出。
血如雨下,落在楼下洁白的雪地里,开出了一朵猩红的花。
第三百九十二章 千里奔袭,玉虎逞凶
哪怕以豪迈的风格修筑起的宫城中,梁帝的寝宫依旧也没有多大。
但此刻,这间不大的寝宫外,却站着层层的护卫。
昂首挺胸,目似鹰隼,腰胯弯刀,严阵以待。
寝宫之内,帷幔之外,更是跪着一排排后宫嫔妃。
这些平日养尊处优娇滴滴的美娘子,此刻个个低头肃穆,大气都不敢喘。
哪怕跪得腰膝酸软,疼得眼泪汪汪,也都不敢偷懒卸力。
帷幔之中,正宫皇后坐在床边,神色哀婉又满是担忧地看着软榻之上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当床榻之侧,传来皇后一声惊喜又压抑的低呼,整个殿中,更是悄然一肃。
“陛下!您醒了?!”
梁帝缓缓睁开眼,喘匀了气,恢复了心神,也看明白了周遭的情况,知晓了当下的境遇。
他涩声道:“朕昏迷了多久?”
皇后抹了把眼泪,“陛下龙体欠安,已休息了两个多时辰了。”
两个多时辰……
梁帝缓缓在心头重复了一遍,应该还来得及。
他招了招手,示意皇后扶他坐起,拿来狐裘搭在背上,又将锦被盖在胸口。
“朕无事,只是近日劳累过度,无需担忧,都下去吧。”
“陛下!”
皇后正欲劝阻,但梁帝只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她便只得低头轻轻应了一声,起身一福,转身带着宫中嫔妃走了出去。
“贺忠。”
候在一旁的梁帝身边大太监连忙上前,“陛下。”
“朕昏迷这两个多时辰,京中宫内,可由什么事情?”
“回陛下,一切安稳。”
梁帝又沉默了片刻,“拿纸笔来,朕说,你记。”
贺忠一听就知道有大事,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命人取来纸笔,搬来案几,跪在地上亲自记录。
梁帝的目光落在锦被的花纹上,看似发呆,脑海里却急速转动着念头,手指在被子上轻轻敲着。
“定西王耶律石,辅朕多年,勤于国事,劳苦功高,国之柱石。特加其上柱国,赐头下军州一座,赐玉带两条,荫其嫡长子袭爵不降,擢其次子入怯薛卫。”
贺忠面不改色,平静地记录着。
梁帝沉吟几个呼吸,又道:“凡国中,伯爵及以上,无子者可由孙子或同母兄弟之子嗣,承袭爵位,以示君恩浩荡。”
贺忠心头狂跳,额头见汗,但手中之笔依旧握得极稳。
“圣人有云,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凡朕继位之后,因罪被去职革除功名,而已满一年及以上者,恢复官身,有职务者,于吏部报名候补。”
贺忠胆战心惊地记录着,生怕写错了一个字。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梁帝缓了口气,想了想,又道:“明年秋九月,加开恩科一届。”
“召太子及除穆王外诸皇子入宫,于勤政殿等候。命穆王代朕,巡视四捺钵,即刻启程。”
他吐出一口浊气,“就这些,让中书院拟旨用印颁行吧。”
贺忠停笔,恭敬答道:“是。”
“另外,召慕容龙入宫。”
“奴才遵旨。”
说完之后,贺忠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又迟疑地看了一眼梁帝,因为还有一道非常重要的旨意,对方还没有说。
但梁帝双目微闭,似已睡着。
贺忠心里暗叹一声,躬腰退了出去。
待贺忠离开,梁帝靠在软垫上,身体虽然暖意阵阵,但心头却是一片冰寒。
整整十五万大军啊!
天时地利人和,你怎么能败的啊!
整整十万大军丧尽,那可是薛家的十万嫡系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