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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东方白一眼,“在混乱中,荀小夫子还被推倒受伤了。”
“什么?”德妃听了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打起来了?还有人受伤了?”
东方白连忙道:“荀师兄伤势如何?”
“问题不大,只是擦破了皮。当时前来的几位家主情绪都比较激动,想要去找三位文宗大人要个说法,代师出面的荀小夫子去阻拦,就被推了一下,好在后来空壁先生出面,众人也都冷静了下来。”
东方白听完沉默片刻,“母后,明日就是儿臣每旬日前去清北楼聆听先生授课的时候了,我想去一趟。”
德妃看着他,“可是今日才说了,最近要谨慎稳重。”
东方白仰头看着母后,“可是儿臣难不成一直在宫城都不出去吗?你方才也说了,认识自己的恐惧,战胜自己的怯懦,我让商统领随行,带足甲士,又岂会有问题?”
德妃不置可否,“还有吗?”
东方白开口道:“母后曾说过,这些州郡大族,实力强大,此番新政他们是反对尤甚之人,此番也算是表露出几分善意,如果就这么不管不顾,恐怕并非为君之道。更何况,儿臣身为三位先生的弟子,受其传道受业解惑之恩,此番清北楼出了这等事情,亦当为其撑腰。明日我去,一为壮势,二便看看有无调和之机。”
他接着道:“而且,如今莱阳侯已伏诛,逆贼阴谋破灭,一时之间恐难以再掀风浪,此时并非危殆之时。”
德妃看着他,又扭头看了一眼最近都时刻亲自护卫在附近的禁军统领商至诚。
商至诚抱拳,“太后娘娘放心,臣一定寸步不离,护在陛下身旁。”
德妃缓缓点了点头,“去吧。”
……
夜色悄然笼罩了这个世间最庞大也最复杂的城池。
深夜,清北楼中,一个黑衣身影默默从清北楼三楼的房梁上跃下。
借着微弱的月光,已经在清北楼中潜伏了一日的他默默观察回忆着此间的布局,想象着届时众人的站位,调整着自己行动的路线。
而后,他拿起桌上的水壶茶杯,将怀中的一包粉末缓慢而仔细地涂在了火炉上茶壶以及一旁茶杯的内壁之中,而后无声放回了原处。
当忙完了这些,他再度爬上了房梁,在高大的木料中隐蔽了起来,望着下方隐隐约约的一切,嘴角露出冷笑。
赵清圣,你的确是个狠人,是个厉害角色,心思跟狐狸一样敏锐,但你怎么敌得过我几十个日夜的辛苦谋算和推演!
我输了半生,输了一辈子,输掉了所有的梦想,但在最后,一定会赢你这一局!
明日,将是东方白殒命的一日。
明日,将是整个德妃一系和天下文人反目的一日。
明日,将是他所有的愤恨都得到偿还的一日。
为了这一日,他不惜以身填之!
……
天色未明,休息了一个日夜的长乐宫内侍孟永藏着那两双银筷,成功走入了宫门。
东方白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准备洗漱穿戴用膳,而后出宫去往清北楼。
德妃感受着肚子里悸动得越来越频繁的动静,伸手温柔地安抚着。
在距离中京城数十里之外,须发皆乱,神色疲惫到了极点的夏景昀伏在马背上,只剩一双光芒熠熠的眼睛,死死盯着隐约露出模样的巨大城池。
第四百四十四章 千钧一发,清风解难
清晨的卫国公府,马车照例缓缓驶出,悠闲得就像一个早起遛弯的老人。
在不远处的街角,再度遇见了等候在此的另一辆马车。
不需要招呼,两辆马车的车夫缓缓驱赶着车子,一前一后地行进。
在这晚春将过,初夏已临的早晨,他们没再去那羊肉摊子,而是找了个豆浆油条铺子,叫了豆浆油条、清粥小菜,慢慢地吃着。
等吃过了早点,两位老人同样一起登上了其中的一辆马车。
“你帮我分析分析,清北楼的事情,有没有古怪?”
马车缓缓前行,赵老庄主开口问道。
苏老相公自然是知道那事的,闻言稍作沉吟,“从道理上讲,是讲得通的,高阳那小子在雨燕州事情办得如此漂亮,雷厉风行,雷霆万钧,这些各地豪族怕是都已经胆寒,与其死扛落得个雨燕洪家那等结局,祖宗基业全灭,还不如改变主意,出点血,割点肉,好好配合,至少也还能保住锦衣玉食,将来未尝不能有重新发展起来的机会。”
他手指轻叩着膝盖,“涂山三杰既是帝师,又是天下文宗,更与高阳关系匪浅,是个不错的人选。同时对这些大族而言,示好这等人物,也不算丢人。但是他们却忘了,涂山三杰可与寻常那些顶着大儒名头实则利欲熏心之辈不同,他们是有真正的文人风骨的,同时更不乏远见,知道若应了此事,得不偿失且后患无穷。所以,注定这是一场郎有情妾无意之事。”
说到这儿,苏老相公停顿了一下,“我知你意,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跟清北楼那边吵起来。带着讨好之意而去,最后却又敢跟人吵闹了起来,说起来的确有些不合常理,匪夷所思。但是你想想,他们就算真的心怀不轨,这么做又会有什么影响,用意在何处呢?”
赵老庄主很欣慰,自己的老友没有说出那种【我看你就是多心了】之类的蠢话;
但他也很头疼,因为这位聪明的老友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也是一直困扰他的难题,那就是怀疑他们,立足的点在何处呢?
赵老庄主叹了口气,“你知道吗?玄狐到现在还没抓到,我总是心神不宁,他执掌黑冰台二十余年,熟知各种手段,在中京城更是不知道有多少隐蔽的后手和暗桩,尤其是眼下,他们已经在谋划行刺陛下了,你说我岂能不慎之又慎啊?”
苏老相公淡淡道:“既然知道他要行刺陛下,那就加派人手,好生护卫陛下。宫中有商至诚,出宫就让你的人也跟上。任凭这些人有千方百计,难道还能隔空咒死陛下不成?”
这思路,其实也是赵老庄主自己的思路,当苏老相公也这么回答他,他便知道,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就只能这样了。
就在这时,一个黑冰台的探子匆匆而来,“安国公,陛下出宫,今日驾临清北楼!”
赵老庄主和苏老相公登时对视,面色猛变。
……
到了辰时,德妃陪着穿戴整齐的东方白用过了早膳,伸手帮他理了理衣裳,微笑着道:“母后等你回来。”
东方白重重点头,“母后放心,儿臣会把事情办好安全回来的。”
德妃嗯了一声,温柔地笑了笑,“陛下聪颖天授,这点小事,自然是手到擒来。”
东方白小脸一红,恭敬行礼离开,走出几步,忍不住兴奋地蹦跶了两下,但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昂首挺胸,端正地走了几步,而后悄悄回头。
德妃微微挪开目光,装作没瞧见,嘴角挂着温情脉脉的笑容。
等彻底瞧不见东方白的身影了,她才在袁嬷嬷的带领下,缓缓去往后花园,散心踱步。
走在御花园中,德妃叹了口气,“前两日,徐太妃也出宫去了,这后宫之中,倒是愈发冷清了。”
听着主子那带着幽怨的语气,袁嬷嬷自然是连忙开解,“这不是还有满堂春花,满目锦绣陪着娘娘嘛!”
她笑着微搀着德妃的手臂,“再有一个月,就又有小殿下要陪着娘娘,何来冷清之说呢!呵呵!”
德妃闻言也下意识地抚着肚子笑了笑,等了片刻,忽然问道:“说起来,建宁侯也快要回来了,为了国事在外奔波了数月,他那两个新婚的夫人,怕是在心里怪着哀家吧。”
虽然袁嬷嬷不知道娘娘是怎么从生小殿下这事儿一下子跳到建宁侯身上的,但听了这话也赶紧劝道:“建宁侯两位夫人都是名门贵女,自是识得大体,更何况当初还是多亏了娘娘,她们才能一起嫁给建宁侯,全了一桩美谈,又岂会因为国事而怪罪娘娘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