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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岭冬抬眼正好纪清洲的目光撞上,二人对视片刻,在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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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沧学府的大门被人叩响。
守门的童子拉开门,将二人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并带着他们找到了白沧学府的负责人李泗温先生。
李泗温指尖淡金色的灵力逐渐散去,而后他对为首的男子道:“殿下稍等,四皇子稍后便到。”
接着,李泗温慢条斯理地点上香,檀香袅袅升起,不到一会儿便弥散在屋内。
他又将沏好的茶放在桌前:“殿下,这是今年的新茶,请慢用。”
被换作“殿下”的男子轻轻笑了一声,不过却带了几分嘲讽:“……李先生,本殿来此可不是为了喝茶。”
李泗温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偶尔一些闲情逸致也好修身养性,不是吗,殿下?”
男子的眼底流露出阴鸷,身后的人却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垂眸看了他一眼。
——你想要的,已经快要得到了,不必和这种蝼蚁置气。
李泗温面上笑容不变,只是见男子眼中的阴鸷在一点点散去,心中略有惊疑,便将目光划过他身后相貌平平的人。
那人长相平庸,甚至可以说得上过目就忘,而且也没什么存在感,但却隐隐让李泗温感到有些心悸。
就在这时,沈留容拢了拢鹤氅,走到男子面前,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二殿下,别来无恙。”
李泗温见状,退了出去。
男子蓦地起身,与笑意盈盈的沈留容形成对峙:“这话应该是本殿说与你听吧,四弟,沈、留、容。”
话中的杀气和狠意如果可以化为实质的话,沈留容早就被千刀万剐好几回了。
沈留容却轻笑一声,向后和男子拉开了距离:“沈究派你过来的?不是什么好差事罢。”
“父皇命你明日前往西城平乱。”男子扯开笑容,“沈留容,这次你必死无疑。”
“也只有你才会管那种东西叫‘父皇’,你知道的,那把椅子,他并不属意你。
“再有,沈长泊,你为了你那点不堪一击的骄傲杀了小夏,你可真是厉害。”
沈长泊昂起下巴,眼底压抑着杀意。
沈留容又笑:“我终归会活到与你兵戈相向那一天,不会死在你前头的。”
“如此,你可以离开了。”
窗外的冷风发出凄厉的长啸,也吹散了屋内弥漫的檀香。
沈留容执伞走进雨中,通过“星移”转到学生屋舍。
他捡起脚边零落的、溅满了泥的绿叶,指尖浮起的灵力将绿叶包住,随后在指尖成了一株树苗,寒风一吹,便送它往别处扎根。
风刺激得人意识清醒,沈留容唇边绽开一抹笑来。他方才那段话并非玩笑,至少依如今来看,他的身体还可以撑到那时候。只是西城混乱不堪,再见沈长泊如此笃定他一去不回,定是有底气在的。
究竟是什么呢?
明日,依沈究做派,肯定还会惺惺作态,派一些随从随他同去,只是沈究派来的总归不是什么善茬。
沈留容望向不远处亮着灯的屋舍,迈步走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误入两嶂
前往西城的路算得上是艰难了。陶岭冬一行人自饶夏御剑而行,临近西城,黄沙漫天,还无偿赠送给他们一个大礼,吹得剑身难以逼近,护体灵气也难以放开。于是不得不停下飞行,改用腿走。
深深浅浅的脚印在身后蜿蜒。陶岭冬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心底暗自庆幸还好他不是宽袍大袖,不然那广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卷起来。
走了大半个日头,此时已是夜晚,茫茫沙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歇脚的好地方。好在陶岭冬他们找到一处绿洲,水倒是不怕了。
陶岭冬抱着剑,正打算幕天席地睡上一觉,却猛地一惊抬起手来,方才他的手指触及身下的沙,如今沙子却似是黏在手上一般,任他如何搓揉指尖都弄不干净。他皱了皱眉,凑近一闻,一股铁锈味从指尖散发出来。
陶岭冬的右眼皮急促地跳动了两下。
他蓦地起身,一把抓住身侧纪清洲的手,一边摇着头打断了纪清洲接下来的动作,一边朝稍远处的唐睢和沈留容喊道:“别坐下来!”
天空中,一直徘徊不散的云慢悠悠地散开,被遮住的明月顿时解开桎梏,将月华泼洒在大漠上。
陶岭冬也看清了他们所处环境的真切的模样。
若把绿洲比作一个圆,那么在它半径十米的范围内,皆是这种古怪的沙子,色泽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殷红色。
与此同时,纪清洲反握住他的手,低垂着眼睫,唇间吐出一个字:“血。”
陶岭冬回神,神色略显凝重,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是强制性群体转移的邪阵——洇血阵。
洇血阵,于一定广阔的范围内撒上这种殷红色的沙子,以身处阵法内一人之血为引,布阵者将符咒拋入阵法,即可进行强制性群体转移,之所以被世人称之为“邪术”,则是因为它转移到的地方,只能是极凶之地。
西城周边,有什么极凶之地呢?
陶岭冬还未来得及思索,就听身侧传来一道冷静的声音,语气淡淡:“吞旦嶂和吞夜嶂。”
——是纪清洲。
陶岭冬抬眼,和纪清洲对视片刻转而又分开。这时,一道绚烂的金色剑光飞过,直直朝布阵者的藏身之处袭去,逼得布阵者不得不现身。
那道剑光,是沈留容催动的。
沈留容唇边的笑意冷了许多,温和的声音也浸了几分寒意:“沈究派你来的?”紧接着,他又否定了自己原先的问题,“是沈长泊吧?”
虽是问句,但话中的肯定却令布阵者心下一惊。
沈究确实惺惺作态地给了沈留容一些随从,只不过早在出发不久便被沈留容用药迷晕了,扔进了饶夏郊外的一家驿站里。那药的药劲极大,连仙师没有十天都醒不来,更遑论沈究为了所谓仁爱的名声凑合着挑选的人了。
而比起沈究,更想让沈留容死在西城的那个人的身份,自然就呼之欲出了。
陶岭冬在心里叹了口气,皇室还真是乌烟瘴气啊。
布阵者用黑布蒙了面,不过个头矮了一些,这让沈留容不禁想起了那日学府与沈长泊站在一块儿的男子。
布阵者似乎并没有和他们交手的意思,他一边躲避沈留容的剑光,一边用双手凝起灵力结成一个暗红色的环,这个环邪异得很,从它结出开始,他们脚下的沙子开始像虫子一般缓缓蠕动。
“退出去!”陶岭冬看出他是在启动阵法,长眉紧蹙,忙喊道。
月光映出纪清洲眼里的冷意,他淡声道:“晚了。”
说罢,他手中的一枝倚青剑尖挟着凛冽的寒风,挣脱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布阵者刺去。
空旷的沙漠中,剑刺进人皮肉的声音清晰可辨,只可惜还是迟了几秒,陶岭冬滴血的指尖蓦然止住。
陶岭冬捏了捏鼻子,脸色不太好看,唐睢也皱起一张脸,只有沈留容轻笑一声,不过语气中夹了几丝嘲讽:“沈长泊真是煞费苦心。”
纪清洲召回一枝倚青,长剑亲昵地嗡鸣几声,但随即又剧烈地震了一下。他心领神会地抬眼望向那具倒下的尸体。
——没有影子。
指尖血止住后,陶岭冬感到些许不适,紧接着一阵飓风向他们扑来,裹挟的巨大灵力一时震得四人喉口同时涌起一股腥甜,又立即将它咽了下去。
清粥同学说得果然不错,陶岭冬想。
强制传送地点正是吞旦嶂。
吞旦嶂与吞夜嶂紧邻。顾名思义,吞旦嶂吞噬了白昼,因此只有夜晚,从无白昼,而吞夜嶂则与之相反。而在吞旦嶂和吞夜嶂交界处,充斥着瘴气,凶险异常,若是一个时辰未能离开,八成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原本西城周边是两嶂一山,还有一山名为终山,与东北巅山、聿京中的崇山并称“三山”,只是没能渡过百年之前那场大战,现已不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