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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白须白发,广袖白衣上还有仙鹤绣纹,栩栩如生,他和蔼地捋了捋长髯,仙鹤绣纹也似活了一般,从衣裳上探出头来,扬起脖颈亲昵地啄他的手。
“哎呀呀呀……疼、疼!”雪白的拂尘甩在仙鹤的头上,直把它打回衣裳上。
道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啄啄啄,一天到晚就知道啄!贫道的高人形象都被你这只笨鹤给啄没了!”
陶岭冬忍不住低头憋笑。
“小友想笑便笑罢。”道人无奈地一甩拂尘。
一旁的杜清衡闭合的双眼也不禁弯了弯,准确地找到了他们的方位,清越的声音落下:“这位是镜外天的云鹤道人。”
陶岭冬眨了眨眼。
什么道人?
云鹤什么?
杜清衡笑着偏头冲陶岭冬颔首:“就是你想的那个云鹤道人。”
陶岭冬:“……”
纪清洲侧目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缓缓颤动。
陶岭冬捏了捏鼻子,低声道:“……和叩玉门掌门虚与委蛇之时,我不过是信口胡诌了一个师父,谁想胡诌的道号竟与您一模一样。”
云鹤道人爽朗一笑:“哈哈,这分明是小友与贫道有缘啊,不如我们在此结拜,从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陶岭冬:“……”
他默默向后退了一两步,以示自己的抗拒,却不料撞到了身后的纪清洲,纪清洲比他高了一个头,这一撞他的头正好抵在纪清洲下巴上。
“没事吧没事吧?”陶岭冬反应过来,跳了几步转首问他。
纪清洲垂了垂眼,淡声道:“……无事。”
云鹤道人看着二人相处自然旁若无人的模样,挑了挑眉,又偏头无声地用眼睛询问杜清衡,杜清衡也如有所感地“看”着他,笑着点头,然后把手里的鼓扔给他。
云鹤道人稳稳当当地接过鼓,撇了撇嘴,而后又轻咳一声,神情似有不忍地盯着陶岭冬,直把陶岭冬盯出一身鸡皮疙瘩,半晌才开口:“……那个,两位小友啊,麻烦你们把城中百姓都叫出来,贫道好奏鼓。”
纪清洲没问奏鼓所为何事,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遂朝云鹤道人行了个礼,应下后拉着陶岭冬的手腕离开叩玉门。
云鹤道人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拍了拍杜清衡的左肩,神秘兮兮地凑过去,低声道:“依贫道之见,方才应当让他俩拜个堂再走才对……唉,可惜了这么好的气氛咯。”
杜清衡正在抖黑袍,被云鹤道人这话弄得浑身一抖,不小心抖了一地的银色光点:“……”你确定?真要在尸体面前拜堂?
活到第四十二任了,但外貌还是个少年的杜楼主表示,他今天还是不懂老年人。
【作者有话说】:喜获cp粉头子:云鹤道人。
还有一章,第二卷就完成了,接下来走南城的感情线啦。
感谢阅读!
第四十五章 神明奏鼓
第十几次碰壁了,陶岭冬捂着额头,眼皮耷拉下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出去了,你们能保证我们每个人都不感染吗?!万一出去的人就有得了病的人呢?!”大娘“砰”地把大门关上,隔着门啐了一口。
一旁换了缥色常服的纪清洲也沉默地锁着眉,垂着眼睑,也拿这群只愿待在家中的百姓没办法。
云鹤道人慢慢悠悠地走来,身后跟着两手拎着两个桶的杜清衡、沈留容和唐睢。
“怎么?叫不出来吧。”云鹤道人得意地吹了吹胡子,揶揄道。
纪清洲微微点头。
“嘿,贫道就知道你们叫不出来。”仙鹤不知何时又钻出个头来,惬意地享受云鹤道人的抚摸,“所以贫道才叫了帮手啊。”
陶岭冬抽抽嘴角:“所以您打算强攻?”
“去去去,小小年纪,学什么霸王硬上弓?改明儿给你一个山寨,你还打算强抢民女不成?”云鹤道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陶岭冬:“……”所以强攻、霸王硬上弓和强抢民女,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共通性啊?!
“您是打算让百姓们自愿出来?”纪清洲食指轻叩鼻尖,思索道。
“不错不错,纪小友脑子还挺灵光的嘛。”云鹤道人满意地笑了笑。
“咚——”
唐睢把两个大桶往地上一放,刚想呼出一口气,却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个天昏地暗。
云鹤道人回头,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哎呀,小睢儿,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一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唐睢咳得面红耳赤,听到这话,没忍住呛声道:“老伯……咳咳,这、这是情有……可原!”
云鹤道人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杜清衡和沈留容也放下两桶药汁。
“你可想好如何做了?”杜清衡掸了掸黑袍上的尘土后,抬头“看”了一眼云鹤道人。
“自然是有对策了,不然让你们拎这些药汁来做甚?”
杜清衡丝毫不懂看人脸色,虽说他也确实看不见,他笑了一下:“哦,我还以为你是嫌我把你酒坛给砸了,来报复了。”
云鹤道人瞪眼:“……”
“……杜清衡,你这话说的,贫道有你说得这么小肚鸡肠吗?”
杜清衡:“你问问?”
不等云鹤道人问出口来,陶岭冬、唐睢、沈留容三人异口同声:“有!”
就连纪清洲都颔首赞同。
云鹤道人:“……”
他低声嘀咕道:“……白沧这届学子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他郁闷地抱着鼓,乘着鹤飞至右半城最高的食楼“一品楼”上,盘腿坐在屋檐上,又把鼓在腿上放好。
仙鹤绕着他飞了一圈,扬起长颈,六个大桶里的药汁霎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天色登时暗沉下来,云团翻滚,宛若打翻的墨池,一时间蔓延至整片天空。
云鹤道人手里握着鼓槌,慢慢悠悠地捶击鼓面,第一声鼓音的尾调还未消散,骤雨猝至,随着鼓音落下!
这雨不是一般的雨,它散发着一股子浓郁的草药味道,身在雨中的陶岭冬等人没有打开护体灵气,被这雨浇得通体舒畅。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点愈落愈疾,还伴着雨滴毫无章法地击打鼓面而发出的厚重响声,一阵接着一阵,声声催人!
这场大雨中,竟蕴含了一种决然又悲悯的神性!
那些被叩玉门关押的感染者全由江芸放了出来,此时正淋着雨一路飞奔过来,双耳完整,身上的尸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欣喜若狂地高声呐喊着自己妻儿父母的名姓。
所有百姓纷纷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随后便有人冲出门外,抱着生还的亲人痛哭,混杂着草药汁的雨水不知在何时也不知由何人的眼泪包裹住,砸在了每个人心头,又聚成溪流淌过这座城。
百姓们听着鼓声,不知是谁带的头了,纷纷朝云鹤道人的方向跪拜。
陶岭冬想去拉起身前的一个女童,女童却用哭得红肿的眼睛望着他:“娘说做人要、要知恩图报,我不起来,我要谢谢仙人哥哥!”说着还挣扎着给他磕了个头。
“……我算哪门子仙人?”陶岭冬哭笑不得,急忙捏了个诀替她愈合磕破的伤口。
女童却认认真真地回答:“你们都是仙人。”
鼓声渐缓,急雨也渐渐慢了下来。
天空中墨黑的云团破开了一个洞,一丝明亮的天光直直射下,所有百姓皆不约而同地拜了三拜。
一拜,谢红尘疫除。
二拜,谢神明奏鼓。
三拜,谢至亲至爱皆可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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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贫道也是时候离开了。”云鹤道人笑了笑,“镜外天可还需要贫道镇场子呢。”
杜清衡闭合的双眼一弯,嘴上毫不留情道:“镜外天需不需要你镇场子我不清楚,但你绝对是为了那一酒窖的极品浮圆白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