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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元之冷嘲热讽了几句,陈颂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但见沈留容微微颔首,显然是默认了元之如此放肆的做法,他也只得打碎牙齿和血吞,装出一副忠心大度的老臣形象。
只是他才读了一行,脸上的血色就瞬间褪尽!
这上面,竟是他的认罪书!
这张纸上根本不是什么“陛下的真迹”,而是有人仿的他的字迹写的一封认罪书,上头列举了他的种种罪行,奢侈享乐、贪污受贿、毒杀朝中官员、走私……全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刚登基的新帝,他怎么会掌握这些东西?!
元之见他这般,冷哼一声,语气冰冷:“陈大人,这是陛下的东西,若是损毁了一点儿,你一条命都不够赔!”
陈颂却仿佛疯了似的,目眦欲裂,伸手想抓住沈留容的衣袖。元之挡在沈留容身前,直接一掌将陈颂拍出一丈远!
“朕这里不止有给陈爱卿的谏言,朱爱卿和郑爱卿的也有。”沈留容笑容温和无害,偏偏让人无端觉得后背发寒。
元之笑容满面地给他们一人递了一张纸。
二人当即脸色大变!
沈留容好整以暇地欣赏他们的脸色,少顷,以袖掩面打了个喷嚏,而后笑着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文臣,而一些二皇子党的武将脸色发黑,蠢蠢欲动。
沈留容轻笑,将腰间的佩剑扔给元之,这柄剑正是他当年在白沧学府亲手打的那柄锋夺霁华。
“元之,收拾收拾。”沈留容负手转身,瞥见方才宣读的宦官,似笑非笑,“还有他。”
“是。”
待沈留容走后,元之磨了磨两颗小虎牙,手起剑落。
这天夜里又下起了暴雨。
金銮殿中的血迹早已被人清理干净,似乎无事发生。
但也只是似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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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长瑞元年,九月廿八,新帝登基的第四天,新帝的皇兄——先帝第二子沈长泊发动兵变。
短短四日,坊间那些曾经说新帝是类比神仙的人物的传言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朝堂上人人自危,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沈留容让元之在金銮殿中当着众多老臣的面杀了陈颂、朱由和郑砂的用意就在于此。
他不想要这江山,但有人想要。为了早点扔了这烫手山芋,他只能把事情做绝了给人创造理由。
沈留容轻笑。
讨伐暴君,不知这个理由,沈长泊是否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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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泊也不负沈留容的期望,百万大军能集结在一块儿,想必费了他不少精力。
“介将军,可是准备妥当了?”沈留容抬眼望了望暗沉的天色,问道。
介霭抱拳行礼:“回陛下,万事俱备。”
厚重的黑云压在城上,一丝亮光也穿不透,旌旗随大风招展,铁骑排列整齐,一眼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一片。
沉默得令人心悸。
战鼓声起,沉重地捶打在每个将士心上。
“杀!”
“冲啊!”
两军瞬时如决堤的洪水,又若凶狠的猛兽,厮杀成一片!
霜刃在寒冷暗沉的黎明中仍然亮得惊人,干净利落地斩杀敌军头颅,介霭宛若一尊杀神!
骏马飞驰,数十支箭从刁钻的角度朝他飞速射来,破空声在厮杀的喊声中被冲得极淡,换作常人定然难以察觉。
介霭自从白沧学府山海苑结业后便参了军,之后皆是征战打仗,一步步走上将军这一位置,无论是谁都不得不称赞一句“年少有为”。
常人察觉不出来,可碰巧他是个非常之人,在这种境地之下,他也仅是皱眉,双眼眨都不眨地离开马背,打掉飞射而来的箭,重又稳稳当当地坐回马背上。
红旗猎猎,介霭在战场上的表现沈留容尽收眼底。
沈留容愉悦地弯了弯眼睛,当初选的盟友当真不错,可谓是骁勇善战,当世无双。
这一战,他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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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泊恨恨地盯着站在城楼上观战的沈留容,闲适的姿态让他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一想到眼下他们这边已渐露颓势,而沈留容那边却愈战愈勇,沈长泊就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和焦躁,神情也愈发阴鸷起来。
“殿下,我有一个法子。”一个相貌平平的人不卑不亢道。
令人讶异的是,沈长泊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的阴鸷在一点点散去,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镇静,却带着些许焦急:“什么法子?”
那人道:“段佐秋给的法子。”
沈长泊闻言,心中一喜,又连忙问:“那你们做好了吗?”
那人颔首。
沈长泊缓缓扯开一个残忍的笑来。
而他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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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厮杀的战场上变故陡生!
一株柳树破地而出,黑色的柔软枝条上缀着暗紫色的叶子,冲天的怨气弥漫在天地之间!
沈留容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
黑色柳树的周身萦绕着浓厚的黑雾,似乎比天上的黑云还要更胜一筹,而柳树的树根下,是汩汩淌出的血水,血水中还夹着几块新鲜的碎肉!
浓重的血腥味已经熏晕了周围许多将士,他们脸上满是对于未知事物的惊恐之色,甚至有的士兵丢盔弃甲,妄想逃之夭夭,却被柳树诡异的黑色枝条抓了回来,须臾之间就成了它的养料!只余鲜血滴滴答答地沿着枝条淌下。
一时间,人心惶惶,却又都不敢随意乱动,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自己也成为那一滩血水。
沈留容的脸色冷了下来。
……青描柳,段佐秋。
【作者有话说】:树根底下的是沈长泊,没错,他就这样没了,哈哈哈。
第八十三章 破晓
与段佐秋合作的这几年,沈留容总是能因段佐秋的手段而刷新对他的认知,这一次也不例外。
搅乱饶夏,想必就是段佐秋此举的目的了,那接下来呢?该是滋养青描柳,破开《海畔云山图》的封印然后送此间世界下地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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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霭离青描柳并不算近,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远。
他蹙眉紧盯这棵黑色的柳树,浑身紧绷,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手中的长剑也握得更紧了。
介霭好歹也是白沧学府山海苑出来的,山海苑南北两院虽专门培养文臣武将,但对于修行一道也从未避讳或贬低。修行一道的理论常识课程皆是必修,尽管不及白沧四院的学习深度和广度。
这株柳树绝非普通柳树,倒是像极了聿京三大奇景之一“青描柳色”中的特殊草木——青描柳。
而眼前这株柳树,通体黛色,柳叶黑到发紫,冲天的怨气萦绕在它周围,粗壮的树根深深扎进土里,还有令人反胃的新鲜碎肉和血水。
周围的将士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乱动,萧索的战场因沉默而更显得压抑。
介霭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青描柳身上,却不料敌方战场的远处飞射而来一支长箭,破空声在呼啸的风声中听得极不明晰!
而那支箭要射的目标并不是马背上的介霭,而是介霭的骏马!
长箭狠狠扎进了马匹的腹部,介霭这才惊觉这支箭矢不是普通的箭矢,是由灵力凝成,上头还带着细小的黑色尖刺!
马匹霎时间受痛尖声嘶鸣起来,介霭被狂乱的马甩下马背,砾石划破了他的右掌,血湿了脚下的泥沙。
“将军!”他身后的士兵焦急地喊了这么一声。
青描柳数十条柳枝骤然伸长,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分路袭来,目标是嘶鸣发狂的骏马和方才出声的士兵!
骏马离得近,黑色的柳枝柔软地捆住马匹,愈捆愈紧,一匹马就硬生生地被挤压成了肉泥!
四条马腿散落在碎肉里,宛若车裂一般惨烈的死法,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哆嗦和反胃。
介霭扔了右手的长剑,抽出了腰间别着的长刀,他这柄长刀是他们介家祖上传下来的,饮过不少血,却仍是锋利十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