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
长睫轻颤,一滴泪滚了下来。
闻鸢倏然睁开了眼。
深夜了,屋里昏暗,周遭都是消毒液的味道,是在医院。
走廊的灯从窗口撒进了些微弱的光,旁侧的小床上方静白翻了个身,发出吱呀的声响。
闻鸢瞪着眼睛看着从窗户里漏进来的光,听着走廊上偶尔传来的脚步声。
那些记忆片段凌乱地从脑海里闪过。
鼻子微微泛酸,闻鸢紧蹙起眉头,慢慢曲起腿,眼泪在发红的眼眶里打转。
她怎么可以忘记了那个和她共度十年被她写进余生蓝图里,为了她奔走四方、不惜用生命换她往生,为她倾尽所有的傻姑娘。
怎么可以忘记自己最爱的人,忘记了她们之间的一切。
自责、悲愤、愧疚、深深的自我厌弃感各种情绪揉杂在一起,像巨浪一般席卷而来,将她淹没。
泪水浸湿了枕头,闻鸢蜷缩着,颤抖着,她死死咬着手,满口的腥甜,却不敢发出一声略重的喘息。
她怎么可以在她献祭生命换来的世界里喜欢上另一个人。
她怎么可以这么辜负她啊
第47章
隔天早八点,方静白去上班换闻明来医院看护,带闻鸢做完头颅ct后,闻明被急诊室的同事叫住,说是来了一批车祸伤患,请求闻明去帮忙。
看闻明露出为难的神色,闻鸢懂事道:我自己可以回病房,不舒服了会叫护士,你快去吧。
闻明还是不放心,叫来了实习护士陪闻鸢回病房,叮嘱了两句,披上护士递来的白大褂转身离开了。闻鸢和护士一起进入电梯,转过身,面朝外。
视线随着闻明的背影落在了不远处号啕大哭的伤患家属身上,有一瞬间,与记忆里无助悲泣的人影重合,心很痛,痛到不能呼吸。
电梯门慢慢合拢,闻鸢垂眸,很慢很慢地呼出一口长气。
回到病房,闻鸢爬上床,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屏幕上一条来自褚漪涵的未读消息,她动作一顿,她放下手机改拿了平板。
如果有恶心想吐或者其他不舒服的感觉就按铃叫我。护士边叮嘱边给闻鸢输液,弄完后,她往门口走,脚步一顿转头对着闻鸢笑道,你同学又来看你了。
闻鸢抬眸。
褚漪涵捧着花拎着水果走进了病房,见到她的欢喜和关心漾在目光里,柔柔地投落过来。
四目相对。
不过一秒就错开,闻鸢低下眼,视线错落在褚漪涵脚边。
褚漪涵唇边刚浮起的弧度被拉直。她太会察言观色了,以至于一眼就能敏锐地捕捉到闻鸢的躲避。
经历过闻鸢的冷落,褚漪涵心里顿时响起了警铃。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明明在出事的前一秒她们甚至就快接吻了。
整整一夜,褚漪涵的神经都在被担心、忐忑和欢喜、紧张来回拉扯。
她甚至想像了今天见面后的场景,闻鸢今天的状态会好很多,会反过来安慰她,会完成那件没做完的事
可幻想多美满,现实的就有多骨感。
也许,也许只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谁受伤了还能笑嘻嘻的啊。
褚漪涵说服自己不要多想,压下乱七八糟的思绪,关切道:你怎么样?做过检查了么?医生怎么说?
闻鸢没看她,漫无目的地划拉平板屏幕,将医生说的话大概重复了一遍。
因为酒瓶砸碎了在后脑勺划了道伤口,清了创剃了点头发做了缝合,怕有颅内出血得做ct,并留院观察一周。
褚漪涵想到自己查阅的资料,紧张地问道:那有恶心想吐的感觉么?
还好,没什么感觉。
闻鸢语气很淡,情绪低沉。
褚漪涵盯着她看了会儿,想了想,以为闻鸢是因为被剃头发才心情低落,软声宽慰道:会没事的,头发也会长出来的,现在这样也看不出来被剃的那块。
闻鸢嗯了一声,仍旧没看她,情绪也依旧不高。
褚漪涵放下花和水果问道:吃苹果么?
不吃。闻鸢握着平板的手蜷了蜷,意识到自己的拒绝太冷硬,干巴巴地补充,谢谢。
一种很怪异的疏离感滑过,褚漪涵长睫一颤,眸色黯了下去。
是她多想了么?
鸟儿!姐姐我来看你啦!
时冉激动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略显沉闷的氛围,她身后还跟着季星遥、张栗栗和林萌。
单人间的病房立刻变得有些拥挤和热闹。除了季星遥,其他人都是alpha,褚漪涵往后退了退拉开了点距离。
仿佛是被排在热闹以外的局外人。林萌看了褚漪涵一眼,递过手里的花瓶道:和护士讨了个花瓶来,要不要把花插起来?
褚漪涵弯了下唇,小心接过花瓶点了点头。
时冉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地询问着闻鸢状况,闻鸢又将刚刚对褚漪涵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但这次像融了薄冰有了温度。
提到闻鸢的伤就想到杀千刀的夏侯,张栗栗愤愤道:就该打死那傻逼玩意儿的,我们班男生都冲上去了,结果被小学神拦住了。
闻鸢想不起来后面发生的事了,只记得挨打的那一刻,褚漪涵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痛惜和无助,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像那时的棉棉可终究不是棉棉,即便她们很像,像到她会心生欢喜。
但她们是两个人,一个是不能做为替代,一个是不能被替代。
幸好漪涵拦下来了好不好。不然打群架过错方还得有我们班一份,那辣鸡东西还能被判两年?季星遥恨恨地嘟囔,两年都是少的,真便宜他了。
据说他家里人还托关系花钱想按照未成年alpha判刑,少管所教育一下了事,给他美的。
时冉眉眼之间流露出鄙夷,讥诮道,结果遇到更厉害的,直接给抓进去了。
还都说夏侯家有钱有权多牛逼呢,原来还有更厉害的。张栗栗感叹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佬。
闻鸢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突然想到了过生日包下中海餐厅所有财字包间的褚漪涵的外公。
她无意识地侧眸,视线移向旁侧。
褚漪涵指尖拈着一支花漫不经心地往瓶子里捅。
白净的小脸上没有表情,琥珀色的眼底覆了冰霜。
每听一次夏侯这两个字,冰霜就更厚一层。
话说回来。林萌转移了话题,疑惑道,你们俩为什么掉队啊?
嗳?我回去找你们的时候。季星遥挤眉弄眼,神色暧昧,你们俩在干嘛?
季星遥是第一个发现褚漪涵掉队的,也是第一个折回去的。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闻鸢在护着褚漪涵的姿势,但季星遥知道,那不是。
那时夜色昏昧,灯影绰绰,街道狭长,原处是繁华,近处是安谧。
贴得很近的两人轮廓旖旎动人,美好得像是像日漫里里要接吻的画面,随手一截,就是壁纸。
褚漪涵插花动作一顿,她轻轻咬着唇红了脸颊,那一刻的激动、羞涩和无限的喜悦,伴随回忆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挪步觑看了眼闻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