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英怔怔的看着平川,他突然觉得对面这个相处了一年多的狱友就是陌生人般,显得如此可恶丑陋。
既然证人不做证明,法官已决定维持原判,方书英依旧要受二十年牢狱之苦。
事后,方书英被送回锢龙山,平川跪在方书英面前,求他原谅,他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想到,你如果走出了监狱,他们一定会让别人来当我的室友,我就害怕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不想跟他们同处一室!你知道,那些人多可怕,他们肯定会杀了我的!
方书英睨了他一眼,坐在床铺上,漠然空洞:我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可以出去,是你毁了它。他看着平川,越想越狠,越来越感到一种窒息的愤怒,在回来的路上,他不断的想,不断的思考,他的脑子嗡嗡的响,几乎被一片黑暗蒙住了眼,他甚至恨不得立刻回来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他内心的不甘和恼恨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想把雪球砸掉,于是一脚踢出去,跪在地上的平川被他一踹,磕到后面的床铺,又跌到地上,但平川只是怔怔的坐起身,然后嘲讽一笑:你该恨我,是我害了你这样,可是你在这里有沈步帮你护你,我又有什么?你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你一走,我也迟早要死在这里,行了!他忽然拔高嗓门:别装出什么仁义道德,天道不公的模样,你真的以为你所做的一切就是对的吗?
方书英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至少比你这个虚伪自私的人好!
那你知道,你杀的那四个人里面,有一个是无辜的吗?平川的眼睛更黑更亮了,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方书英:那个叫里昂的男人,他不过是被其他人欺骗威胁,他们要挟他,打骂他,他甚至都不知道厕所里面发生了什么,你也没听他解释,就将他送入地狱了,他当时才刚进监狱一个星期!他的儿子第二天来看他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你以为他不恨你?
他越说,方书英的脸色由白转红,又再次变白:不,不可能你是故意这样说,你把他撇的一干二净,不过是想看我内疚羞愧
平川冷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信,可以问任何一个狱警或者直接问典狱长,里昂就是一个聋哑人,他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不知道,你自以为上帝的名义将他送去了地狱。
方书英的瞳孔渐渐缩小,像一棵枯死的老木,僵坐在那里。
平川看着他那样子,便充满了成就感和报复感,他的声音变得尖锐:你当然不知道,我听那些狱警说,里昂的儿子当时在监狱门口的尸体旁哭的多伤心哩听说他儿子也是个哑巴
一记闷雷劈了下来,方书英心如死灰一般,眼神空洞。
对一个自认为正义之人的惩罚莫过于如此了。
他往后瘫坐,后背猛砸在墙上,后脑也砰的一声撞到了墙。
平川不甘道:你救了我,可是也杀了一个无辜的人,你有多高尚呵!狱警大人!你在自己的心里构筑一个多么伟大的形象!你和这监狱里的人有什么两样啊?他们是邪恶如蛇,你就是纯洁如鸽吗?说到后来,他的表情像他的话语一般扭曲。
方书英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手上青筋暴起,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啊!
这铁牢困不住江继山,政府也怕再生变故,通过一个月的决议,他们想用液氮冷冻技术把江继山冷冻起来,让他的生命机体保持鲜活。
唯一的缺点是,按照如今的科技发展,这一冷冻过程尚且没有办法逆转。
只有等未来科技达到这一层次,将他唤醒,以期得到更好的利用,正是怀中揣宝,却不知如何琢磨,只好将他收藏,这是个冒险的决定,似乎也是最好的决定。
江继山被告以这个裁决时,只是微微一笑:这很好。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在那段时间里,江继山只能像植物人一样靠营养液来维持机体,食物是不被允许进入他体内的。
这受苦的看起来是江继山,却更像是应遇初经过了极为痛苦的一个世纪。
当他知道在不久后,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活生生的爱人时,一颗心随着慢慢沉入冰冷世界,仿佛那些冰冷液氮是覆盖在他身上。
第63章 情之所动
弗兰克因为监狱暴乱一事,被免去典狱长一职,也算提前退休,应遇初顺理成章的坐了狱长位置。这是因为江继山冷冻后的身体会保存在锢龙山监狱。
为了保证这座隐藏的史前文明宝藏不遭到有心人的破坏,他们必须做最好的安全保障。
确实只有应遇初是最好的人选,再没有人比他更在乎这座宝藏,如果连应遇初都做不到,那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来胜任这份工作了。
应遇初自然是要接受,这个时候的他还并非往后那个第十色领袖,他抵抗不过世界政府,其实,能留在江继山身边他便已经知足了。
哪怕等江继山醒来后,自己很可能已经化作坟土他倒绝不希望在自己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时候,再见到他,那个时候,江继山也许更年轻了,人最好的年华大概就是在此时和化为尘土这两个时候了。
应遇初告诉他这个想法。
江继山正躺在床上输营养液,平静的看着他:如果我要算,我也很多岁了,那时候的地球一年就有六百天,我们的六十岁就相当于你们的一百岁了。
他笑了笑:我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军衔很高的战士,那个时候正遭遇了地球极恶劣的环境,虽然早就做好了逃离太空的准备,但很多同族都是在没有反应时便失去了生命,我们的宇宙之旅是仓促慌乱的,那些飞船像一只只大鸟仓皇飞离地球,转眼便消失了,早早预备好的摘星计划都没来得及做后续考量,我的意识就被剥离下来,我已看不清,感受不到,只有空荡荡的意识,我能意识到我是谁,我是为了摘星计划而活,可是在之后,我突然也明白到所有人都走了,地球已经空了,在独处一片荒凉坟墓时,我也不再是人了。
应遇初静静的坐在那里,他听着他平稳的流畅的叙述,在江继山的眼睛里似乎化开了一片昏黄贫瘠的天地,地球和太阳遥遥相对,那里冷清虚无,荒凉寂寞。
输液瓶一点一点的滴落,寂静的房间里,两个灵魂相对慰藉。
自从你承认自己的身份后,似乎话也多起来了。
你嫌我啰嗦了?江继山笑起来,眉眼舒展。
应遇初的眼中又陡然有了伤情:你的声音真好听,我只是在想我很快就听不到了。你之前却吝啬与我多说几句话。
你的话比我还少。江继山这么说,心里却道:我想说的远不止这些,若真说给你听,这些话恐怕永远都说不完。
应遇初被他一句话反驳住了,过了许久才道:每次离开你,总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和你呆在一起,就忘记了。就算和他牵牵手也足够了。
原来两个人都像毛头小孩初遇情爱时那么羞涩和天真,只要呆在一块就胜过一切了。
江继山敛下眼睫,放空了思绪,他突然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无论怎么做,都只是背叛者。应遇初双手撑在他枕头上:但你知道,我从不是一个舍生取义的效忠者,所以我不会被推上这样的绝境。
江继山笑了笑,他的阿四真的聪明又理智。就是这个姿势太感性,有点儿暧昧和霸道。
他们靠的很近,两双眼睛同时看着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里,有彼此的天空和大海。
江继山眼睛蒙上深深笑意:你想想说我傻?还是说我愚忠?
应遇初颤了颤睫毛,闭上眼,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他的脸:我不知道,你的本质只能你自己领悟,我的本质是,只要喜欢你这个人。
江继山将他微卷的头发勾到耳后:你喜欢的我,本质就是一场震动的能量弦
应遇初不说话,心道,老子特么听不懂啊你倒是亲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