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三五成群坐着几个模样凶狠的客人,唯独最角落里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年轻人,模样长得惊人的好看。
一身贵气,绝艳脱俗。
屋子里光线暗淡,他只露出半张晦涩不明的脸,抬眸,一双锐利惊艳的丹凤眼,像是把所有的光都吸进去。
正是司若尘。
这是他离开皇城的第三日了。
从鸽子脚上取下信件,给那累得半死的白鸽喂了些茶水。
难为这么远的路程,它竟然也没迷路。
司若尘抚了抚它的头,笑了笑。
将那纸打开,上面寥寥几笔,一字一句地看完,试图在里面看到一丁点自己期望看到的。
但没有。
一个字都没有。
上面所书,每个字眼都像一把刀子,一遍看完又一遍,直到心被戳了个千疮百孔,才不堪重负般放下。
没了他,季青临似乎过得更加快活自在。
原来离了我,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个人能做楚渊替身的人,我竟什么也不是。
自嘲一笑,司若尘将那纸团揉碎,紧握在手心。
这样也好,我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第二十二章 平阳关往事
他已在此坐了有些时候,周围不少人渐渐发现了他与此地的格格不入,正磨拳擦掌要过来与他打招呼。
还有人朝他吹了声口哨。
却叫客栈的小厮的声音忽然打断,悻悻离去。
客官,看你这模样可不像亡命之徒,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怎地这么想不开,来这鬼地方?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走过来的小厮自顾在对面坐下,他穿着粗布麻衣,脸上横七竖八的刀刮剑伤,容貌破损,不修边幅,但依稀可辨五官俊朗。
那些人倒像是不想得罪他。
小厮用满是老茧的粗手给司若尘倒了一大碗酒,神色尽力想表现地友善些,反倒让人觉得滑稽。
司若尘生的天生的一张好皮囊,总不缺这样见了心生欢喜的,许是铁汉柔情,生了丝恻隐之心,开口劝道:
回去吧,这些人可都不是善茬,你穿戴不凡,绝不是他们这类人,没必要非跑这儿来送死,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司若尘苦笑一声:回去做什么?他又不要我。
这话一听便是为情所困啊。
小厮略有些激动。
同媳妇吵架了?
挤了挤那浓眉,一副了然于胸却又不开口点破的样子,开解道:
哈呀,你一个大男人,同她置什么气?她说不要你就是不要你了?这女子的话得反着听,要便是不要,不要那便是非你不可,说不准她此刻就盼着你回去呢!
司若尘不知如何解释,犹疑不定地瞧着他,最后只得道:
他不是女子
他是男子。
一口酒水全喷了出来。
甚至有些还挂在青黑毛躁的短胡渣上,泛着水光。
小厮呆呆地用手肘擦了擦,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得太久,都不知这外头何时盛行起了男风?
他收拾完心情,嘿嘿一笑,接受能力极强,也不再多问。
只一心想把人劝走,这么多年难得做回好事,怎可半途而废?
可司若尘不是别人,他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回去的,我知道这地方,此处沙漠的中心地带,便是千机阁,危险重重,有去无回。
少年人的嗓音中带着不可回绝的执拗。
世间多少秘密藏匿于此,但凡任何想要的答案,都能在里面找到。
如果说这世间还有哪里能寻到解救他的方法,便只能是千机阁了,况且,季青临这些年所承受的污蔑,也只有从千机阁入手才能沉冤得雪。
他师父这一生想必才会快意。
你懂的倒挺多,小厮赞赏地笑了一声,闻言认真打量起这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年轻人,
不过当年曾传言,这里头藏着能令天下大乱的秘密,所以才在当年被大魏前任摄政王凌卿在这片荒漠布下阵,令里面的人出不来,只能死守秘密。
眯眼审视着这个年轻人。
人一旦进去,可就再也出不来了,你还要去?
非去不可。司若尘平静道。
千机阁因着这份特殊,不受世间管辖,几乎成了亡命之徒的新生之地,但凡逃至此地的罪犯,不管如何穷凶极恶,各国皆不会再过问。
故而,现下这客栈里头的人,就没一个善茬,司若尘反倒好奇起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厮的来路了:
我看你倒和他们有些不同,为何要留在这里?
许是很久没再这样同人聊天了,也有可能是心中埋藏的秘密沉压得太久。
司若尘的眼神恒古平静,黝黑的瞳孔泛出一点点诡异的红光,让刚想离开的小厮不由地被吸了进去,重新在他的对面坐下,缓缓开口:
为了躲一个人。
什么人?
季青临。
仅一个名字,便让司若尘平静许久的心海翻涌出惊涛骇浪。
师父?
握着酒杯的手一滞,眼睑微垂,几乎动用了所有的理智才压抑住周身叫嚣的戾气,藏住眸中翻涌的暗色。
不露声色道:
你得罪过他?
小厮晒笑一声,摆摆手:
没,是他想杀我,
一碗烈酒下肚,小厮再没什么顾及,看着司若尘的眼睛道,
长平关那一战,你可知道?
长平关是大魏与西雍的交界之地,多年前两国交战,由柳老将军率兵出征,不敌,后向朝内求援,十五岁的季青临方才领兵而至。
略有耳闻。
小厮嗤笑一声:那一战所有人都死光了,除了季青临,你当然就只能是略有耳闻了。
司若尘不置可否。
小厮叹气般笑了声,像是克服了极大的恐惧,声音有些僵硬道:
我也没死,我是所有人里面唯一一个逃出来的,其他所有人都死在了季青临的手上
司若尘眉头一皱。
死在了季青临的手上?
小厮只顾讲,没曾注意他的不对劲,
他下令坑杀了所有人,然后将尸体尽数烧得灰飞烟灭,火光冲天,盖过了尸山血海,我当时躲在密道内,从暗门中看到了一切,就连柳老将军的头,也是他亲手砍下来的!
小厮的手紧握成拳。
他季青临就是一个合该下地狱永不超生的魔鬼!
呵呵,这些年我也听说了,他愈发的无法无天,整个大魏早成了他的天下,为所欲为,不过每年刺杀他的人那么多,有的是人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竟然还没死!
小厮一掌愤而拍在桌上,发出哐啷重响。
司若尘没有吭声。
经久的沉默,只余下烈酒撞进酒碗的声音,被磨碎了灌入司若尘痛彻心扉、血肉分离的心脏。
最后,炸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为什么这些人,总要这样来污蔑他的师父?
他红唇紧抿,眸中血光乍现,咬牙切齿像是要将口中的言语嚼碎:
所以,摄政王季青临屠城烧尸,泯灭人性杀害柳老将军,令平阳关一夜之间成为一座死城,是从你这里传出来的?
声音有些沙哑。
小厮还没察觉出司若尘语气泛寒,继续言道:
也不算是我,我只不过将这事告诉了千机阁,作为留在此地寻求庇护的筹码,是柳逸寒急着查清自己父亲死去的真相,才从千机阁买了这消息,最后弄得天下皆知。
他嗤笑一声,我说出去干什么?还生怕季青临找不到我灭口么?
兄弟,你出去可别卖了我啊。
他拍了拍司若尘的肩膀,正待离开。
只见红色的身影突然愤怒地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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