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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牌,猜字。”苏槐抽出一张牌放在苏梦筠面前,对方将牌面的字说出来。

柳溪走过来提议:“还不如去摸麻将。”

苏槐回头看阳光下那边围着牌桌正打的酣畅淋漓的四人:“麻将没有空。”

柳溪道:“好说,让大姨给你们拿一副出来。”

苏槐拒绝:“倒也不必。”

柳溪拖了张凳子坐下来,问江黎:“今年过年有和伯伯们打麻将吗?”

江黎理着牌叹:“去年把他们‘杀’太狠了,今年都没让我上桌。”

柳溪趁机揶揄:“这麽厉害,下回去我家非得把你按桌子上好好宰一顿,上次都没机会和你过手。”

江黎笑道:“那您可得手下留情了。”

三月份,倒春寒,本该是春暖花开万物複苏的日子,却让人依旧舍不下棉袄。

噩耗来得总是猝不及防。

以前是月末,如今也是月末。

被班主任突然提前通知一些含糊隐秘的消息时苏槐总是会心慌。

但这心慌也不是没有缘由,晚自习才上一半就被突然告知回家。苏槐甚至来不及回到小区房收拾,柳溪就拿着两个背包在校门口等他了。

苏小刚刚出外地工作,来接他们的是大伯苏强。

“爷爷快不行了,赶回去说不定还能见一面。”

上次被这样通知的是外公,那时苏小刚一路高速行驶,最终还是没能赶到床前见外公最后一面。

上上次是高二,五月份。原本决定三个年级时间错开放学,苏槐却在早自习上一半被通知收拾东西回家,可惜在姥爷咽气后一步进门。

苏槐永远记得那天哭声猝不及防,就在他推开门的前一秒。

他摸到床上那只骨瘦如柴的手甚至还有余温,那天苏梦筠和他坐在门外听十八罗汉在庭院手舞足蹈做着他们不太懂的法事,苏梦筠时不时别过脸靠在他的肩上,苏槐能察觉到她哭了。

最疼苏梦筠的姥爷去世了,怎麽叫她不难过。

而今天又要同他们告别的,是爷爷。

这次苏槐终于没有让长辈同他不告而别。

他进门时爷爷正躺在床上喝药,江海正在收拾医药箱。

苏槐进来时爷爷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苏槐观他面色似乎比上个月好一点,但周围人的表情却并不舒畅,似乎眼前这些好转的迹象只是一瞬间的回光返照。

下一刻,爷爷就咳嗽起来,喝进去的药混着血痰咳出,他虚弱摆手让苏琼玉将药端走,然后招手喊来苏槐。

爷爷拉着苏槐让他在床边坐下,甚至有閑心对他说拿遥控器调一下电视,他想听戏曲。

“屋子里人太多,我难受。你们先出去,让槐槐陪我就行。”

老人一声吩咐,他们再不情愿,也只能犹犹豫豫出门。

苏槐坐在床边,等着爷爷开口。

老人不知道为何,今日心情不错,他甚至有閑心和苏槐开玩笑:“槐槐,以后爷爷的碑上你想刻哪个名字上去。”

苏槐说:“随便吧,您拿主意。”

“我姓陈,我的坟头应该要刻陈家人的名字。”

苏槐不反驳,点头同意。

但是老人下一刻又说:“算了,身份证上姓苏,要是改了名字……以后想要回家探亲,恐怕阎王爷指错路。”

爷爷强调:“刻苏,记住了……是苏槐。”他说完短暂笑了声,然后又咳嗽起来,声音将外面留守的苏小刚引进来,苏槐拿着纸巾接咳嗽出来的秽物,黑红粘稠。

而老人依旧撑着身子开始翻床头柜的抽屉,苏小刚先一步动作,苏强扶着他躺下问:“要什麽,告诉弟弟,他来拿。”

苏槐看见爷爷指着下层的抽屉说:“盒子……给槐槐和筠姐。”他拽着苏强的手再一次叮嘱:“名字,刻苏槐,刻苏槐……”

声音减弱,但最后那一眼苏槐看得真切,是看着他的,然后和苏槐对上眼后如同放下什麽大事一般,老人在枕头上放正了脑袋,慢慢闭上眼。就像闪烁的星重新被乌云吞没,躺在床上的人没了最后一丝生气。

哭声爆发,很洪亮。

甚至盖过了屋外的鞭炮声。苏槐也是这天才知道,原来哭孝也有商业化,还能请专业的来哭。

一哭就是三天三夜。

第二日苏槐在后院看见了新到的墓碑,上面是生平,和陈家的四代直系亲属,他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苏槐。

而在面临死亡时苏槐没能流出的眼泪却在此刻奔涌而出,但这并非是悲痛。而是一种释然和为从前那些莫名赌气的懊悔。

死亡总是静悄悄。

但活着的人可以热热闹闹。

一连两天的流水席,三天不休止的说书哭孝。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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