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兄没有喊冤?
李惊滢一怔,更加惊愕:“怎么会……八皇兄不可能这么做!”
“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辩白,也没有喊冤,如今正在宗正寺内接受审讯。”
“宗正寺?!”李惊滢再度失声惊叫:“皇亲国戚进了那里是九死一生啊!父皇,事情尚未查清,不能如此草率就把八皇兄交给宗正寺啊!”
“是他自己没有否认罪名的!”
李擎煊一声怒吼,重重的一敲龙案,怒目圆睁:“难道他想承认罪名,朕还要拦着?!你与其来劝朕,倒不如去劝你的八皇兄开开尊口!朕更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李惊滢的双唇微微哆嗦起来,脑中思潮澎湃,心乱如麻。
他知道父皇对于惜荷的死痛心疾首,也能看出父皇对嫌疑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刺痛不已。父皇正是倾向于相信八皇兄是无辜的,才会对八皇兄的沉默更加无力。现在唯一的突破口,便只有知道一切的八皇兄!
李惊滢当即马不停蹄,直奔宗正寺。
宗正寺负责处理皇室宗族间的一切事宜。若皇亲国戚犯了国法,刑部不便执刑,很难审理,所以便成立了宗正寺,拥有先斩后奏的大权。大概除了皇帝以外,没有哪个皇子皇孙提及宗正寺不闻风丧胆的。就连皇帝荣登大典之前,对于宗正寺也是又敬又畏,不敢亵渎。
而此次李惊漩落到宗正寺手中,又是做为谋杀贵妃的疑犯,只怕受些皮r_ou_之苦还只是轻的。
冲入宗正寺的李惊滢很快便被人拦下,李惊滢见人心切,当即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虽然宗正寺内高手如云,但李惊滢到底是个没有犯事的王爷,宗正寺卿也不敢下重手,便命手下只困不擒,倒让李惊滢一路杀到宗正寺天牢。
李惊滢一入天牢便当即把大门反锁,将一干追兵拦于门外。见机不妙的狱卒刚想拿起兵器,李惊滢便立刻将剑抵到自己的胳膊上,冷冷道:“谁现在拿起兵器,本王身上的伤就是谁干的!”
就算是王爷有错在先,但小小狱卒‘误伤’贵体的罪名依然不小,几名狱卒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放心,本王不劫天牢,只跟皇兄说几句话便会乖乖离开,你们也不必费力提防。”李惊滢说罢,又缓缓加了一句:“但若谁敢有所异动,我滢王就记下这笔帐,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滢王已经明言恐吓,几个无名小卒哪敢对作?都老老实实地站到了一旁,有个机灵的还急忙将腰间的钥匙递给了李惊滢。
宗正寺只用于囚禁皇族宗室,所以监牢很少,易于寻找。李惊滢很快便从一扇石门的通气口中看到了神情憔悴狼狈的李惊漩,当即大喊:“八皇兄!”
李惊漩微微一颤,似乎动了一下,但马上便更加颓废的坐回原地,目光黯淡。
李惊滢见李惊漩虽一身囚服、头发凌乱,但身无伤痕,不由大松一口气。
可是李惊滢从未见八皇兄如此神情狼狈,虽然宗正寺的监狱条件比刑部要好的多,但毕竟还是简陋,一向娇生惯养的皇室中人只看着牢中的小桌小椅便会皱眉,更别提床上粗糙的被褥。一想到ji,ng神萎靡的八皇兄可能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日,李惊滢便心如刀绞。
虽然八皇兄尚未受刑实属幸运,但接下来还会否这般幸运便很难说。若案情停滞不前,八皇兄始终不说,便难保宗正寺不会大刑伺候……堂堂漩王怎么能呆在这种鬼地方,吃这种苦!
“八皇兄,你为什么不肯说呢?”
李惊滢一边低头逐个试钥匙,一边生气地叫道:“惜贵妃死了,父皇非常伤心,而就在案发地的你却什么也不肯说!就算我们相信你是无辜,但你不肯开口又让我们如何帮你?”
李惊漩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地面,慢慢、慢慢扬起一丝陌生、仿佛有道不尽的酸楚悲凄的微笑:“那不正好吗?你又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你说什么?”
李惊滢愣了愣,抬头看向淡淡浅笑的李惊漩。当他从那抹淡笑中解析出一丝嘲讽时,李惊滢顿时勃然大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枉我一心想要救你,你竟这般小人之心!”
李惊漩慢慢地看着李惊滢,轻轻扬起嘴角:“你又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
李惊滢气得一踢石门,咬着牙愤恨地说道:“随便你!正如你所说,你死了对我真是百利而无一害!你就继续咬着牙沉默吧!待行刑之时我自会送你一程!”
“呵呵……”
李惊漩低低地笑了笑,便再度垂下头,长长的眼睫毛悄悄地掩住了那双哀伤的眸子。
李惊滢恨恨地离开了天牢,而等待他的,是违反宗元律例,擅守宗正寺的惩罚廷杖三十。
扒去朝服的李惊滢被绑在凳上无法动弹,灌了水银的粗棍毫不留情地打在身上,区区三棍便已经令李惊滢皮开r_ou_绽,哀嚎连连。
而李惊滢一想到自己一片好心被当作了驴肝肺,便更为自己此刻受刑而不值,越是痛得惨叫不断,心中便越是恨李惊漩狼心狗肺。
廷杖三十,棍棍有声,李惊滢受到二十棍左右便晕死了过去。随后被宗正寺派人送回了滢王府,躺在床上三日无法动弹,伤口火辣锥心,动一下便汗流浃背,夜不能寐。
福海心疼得说不出话来,整日彻夜地守着。李惊滢越想越觉得委屈,每每疼得泪水打转时便更加不甘,索性抱着枕头痛哭一场,把李惊漩骂得狗血淋头。
到了第六日,李惊滢勉强可以下床慢慢行走时,宫中忽然传来圣旨,宣他即刻入宫。
李惊滢知道是有关案情之事,不敢怠慢,因有伤在身无法骑马,便乘轿入宫。虽然福海已经替他垫了一层厚厚的软垫,但李惊滢依然一路如坐针毡,难受得冷汗直冒。
当他好不容易来到父皇的面前时,等待他的,却是父皇y郁恐怖的冷冷注视。
“父皇……”
李惊滢觉察到李擎煊的眼神不对劲,不由措词小心起来:“不知父皇急召儿臣入宫所为何事?”
“呵呵,”李擎煊怒极反笑,一把将书案上的两张信纸拨到地上,y森森地说:“你自己看。”
李惊滢艰难地弯下腰,拾起信函,待看清信纸上面的字迹后,冷汗渐渐渗了出来。
“一封是密告后宫嫔妃在长春宫与人私通的密函,另一封则是从漩王府搜出来。而字迹,一、模、一、样!”
最后四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儿臣……儿臣……”李惊滢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顿时慌乱起来。
“李、惊、滢!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朕!”李擎煊字字愤恨,怒不可遏:“朕千猜万想,独独没有想过是你策划此事!没想到最后偏偏就是你!”
“不是儿臣!”
李惊滢惊得慌忙跪下,已经顾不得全身的痛楚,急急地辩解道:“这两封书函的确是儿臣所写!但儿臣并没有送给八皇兄,而是送给了四皇兄!儿臣也不知这封信为何会到八皇兄的手中!儿臣原本是想,那惜贵妃若是父皇安排,这封信便没有大碍。若她不是为父皇效力,那索性也一并除了她!儿臣确有陷害四皇兄之心,却绝无陷害八皇兄之意!惜贵妃被害一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还有惊海?还有惜贵妃?又跟朕有何关系?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朕细细说来!不得遗漏半点!”
李惊滢不敢怠慢,立刻将惜贵妃主动邀请他们三兄弟于长春宫丑时见面一事细细道来。为证明他所言不虚,便请李擎煊派人到滢王府将当日惜荷所送的信函取来。
当日小雪千叮咛万嘱咐,让李惊滢看过后焚毁信件。而李惊滢多长了个心眼,偷梁换柱,烧了另一封信骗过小雪,才把这个至关重要的证据保存了下来。
李擎煊识得惜荷的笔迹,知道确为她亲笔所写,不由陷入了沉思。
李惊滢又如实将他丑时前决定设计李惊海,于是有意制造把柄,编了这封信送给他,想骗他按时赴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竟会是李惊漩来赴约,而且惜贵妃还会被杀害了。
李擎煊又审问了福海,福海也发毒誓说当日确实将这封信送到了李惊海手上。李擎煊又派人捉拿小雪审讯,这才发现小雪早已不在宫中,说是犯了重错被惜贵妃赶出皇宫,下落不明。
李擎煊神情凝重地在殿内踱来踱去,一直长跪不起的李惊滢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但紊乱的思绪令他根本注意不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他一直在拼命的思索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错误,为何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李擎煊一直没有叫李惊滢起身,待他离开大殿时,李惊滢依然跪倒在地。不知过了多久,李擎煊又面色凝重地走了回来,深锁的眉头有所舒缓,但眼中的y翳却没有丝毫减弱。
李惊滢已经神情呆板,木讷地看着李擎煊。
李擎煊的目光落到李惊滢身上时,忽然意味难明地笑了起来:“你说,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只是无心之失,原想害惊海却害到了惊漩是吗?”
李惊滢已经没有余力再深思熟虑的斟酌言辞,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好,那朕就当你说的是实话。而你知道,为何最终会变成惊漩落入圈套吗?”
李惊滢又呆呆地摇摇头。
“你将信函送予惊海,原是为了激他不得不赴约,因为你也知道此事蹊跷,惊海未必肯去赴约。”
李擎煊缓缓扬起一丝冷笑:“可是你不知道你送信的对象,正是这个局的策划者。于是他反将这封信送给了惊漩,你的信上并没有署名四皇兄,惊漩认出是你的字迹,以为是你写给他的。惊漩也知惜荷之约大有文章,以为你上了当,于是匆匆赶去阻拦。惊海摸准了惊漩一定会赶到长春宫,于是先行一步,害死了惜荷。原本他没想过可以人赃并获,最多让惊漩确实有过进出长春宫之举,从而难逃嫌疑。而你的告密信,却无意中帮他推波助澜,一举抓获惊漩,证据确凿。”
李惊滢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但混噩的大脑仍在茫然的理解着父皇所做的推测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朕刚才去宗正寺见到惊漩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擎煊的口吻冷得似冰,被他注视着的李惊滢觉得自己已经被凌冰包裹,寒冷彻骨。
“朕试探了他。朕对他说,已经发现他府内的信函与朕收到的密告出于一人之手,事有可疑,所以朕正在追查这个笔迹的主人。你知道惊漩是什么反应?”
李惊滢的瞳孔不由瞪大,李擎煊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终于开了口,而他一开口,便是将所有罪责担下。他说他从未收到过什么信件,府内那封信不知从何而来,怕是有人想栽赃嫁祸给笔迹的主人。”
李惊滢莫名地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起来,不论怎样急促的喘息都无法顺利地吸入空气。
父皇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八皇兄终于开口,却承担了罪责?他说……怕有人栽赃笔迹的主人?
“你知道那时候朕是怎么想的?朕在想,朕低估了惊漩对某个人的情谊,为了保护那人,他不惜付出生命,宁可背负千古奇冤。朕又在想,如果惊漩的这份情谊却在那人的计算之内,那这个人,何其歹毒!”
“父皇……”李惊滢声音哆嗦,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这件事,你确实可以轻易办到。你故意写信给惊漩,让他以为你上了当,因为你知道惊漩会为了你铤而走险,跑去阻拦。于是,你便事先杀死惜荷,待御林军赶到时,将惊漩一举抓获。你更知道惊漩会为你守口如瓶,绝不会出卖你,于是,你便安然稳妥的除掉了你的对手之一,漩王!”
“不……不是……”
李惊滢已经一片混乱,除了摇头,他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父皇……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惊滢……”
李擎煊慢慢扶起李惊滢,动作轻柔,但目光凛冽骇人,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若真是你利用了惊漩的情谊,那你比惊海更卑劣千倍、万倍!朕,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毫无情感的冰冷警告,硬生生的令李惊滢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李擎煊松手双手,李惊滢便又软软地坐倒在地,慢慢、慢慢蜷起身子,用颤抖的双手抱住了头颅。眼前渐渐变得模糊shi润,而那一片水雾之中,无比清晰的,竟是天牢内八皇兄那双仿佛有说不尽苦楚的目光。
原来……他以为是我故意陷害他?难怪他那时的态度那么奇怪,难怪那时他话中带刺,原来,他真得以为我是虚情假意的做做样子……
而他……却在认为我害他至此的情况下,还是什么都不说的来保护我?明明他心中有话,我明明在恶毒的诅咒着他,他却依然没有说出来,仍然选择为我隐瞒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八皇兄,你好傻……可是我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从即日起,没有朕的手谕,你不得离开滢王府半步。违者,以谋反之罪论处!”
嗡鸣的耳中传入父皇冷冰冰的旨意,李惊滢已经没有力气去接旨,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非常、非常愚蠢的事。
他自作聪明的想去设计别人,却反被别人设计。他以为可以一劳永逸的除掉李惊海,却被李惊海反咬一口的同时还连累了李惊漩。而他最为后悔的,便是在天牢中,自己说出那样的话去伤害一个不惜生命也在默默保护他的兄长……
很快,李惊滢遭到软禁的消息便传遍朝野。两封信的笔迹都是出自滢王之手的消息也慢慢传开,所有人都认定了是李惊滢陷害了李惊漩,只差最后的证据,便可依法论处。
李惊滢无视这些传闻,终日窝在滢王府蒙头大睡。实在睡不着时,便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地板出神。
福海无数次听到李惊滢在梦中喃喃着“菩萨,我好累,让我回到儿时吧,求求你”,然后在梦中流下几滴泪水,喃喃地唤出一声“八皇兄”……
太子李惊涛因为独子出家,所以终日呆在浮苍山不肯回宫。
六皇子李惊鸿至今生死未卜,朝中不少官员已经放弃希望。
八皇子李惊漩因为涉嫌杀害贵妃娘娘,正关在宗正寺天牢内接受审讯。
九皇子李惊滢亦涉及贵妃娘娘被害一事,被软禁在滢王府。
似乎五位皇子之中,只剩下李惊海无烦事缠身,李擎煊便召他入宫共同商议朝政,并开始慢慢给予他一些实权。李惊海顿时扬眉吐气,百官巴结奉承,仿佛已经认定了他便是下任帝王。
而困在府内没有自由的李惊滢,虽不知朝中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知道父皇已经开始渐渐对李惊海下手了。
正在贵妃被害一案未有进展,李惊海如日中天之时,忽然边关传来惊人的喜讯!
李惊鸿不仅安然无恙,并且以区区万人之力大破蒙古三十万大军!同时手刃蒙古可汗,虏获蒙古可汗的诸多妻儿亲友,一举歼灭几大将军猛将,彻底瓦解了蒙古的攻势!
李惊鸿凯旋而归,蒙古可汗的首级已经先行一步,正在送往京城。铁勒闻风而退,也偃旗息鼓退回边境之外,僵持一年有余的战事,终于拉下了帷幕。
李擎煊又惊又喜,惊的是惊鸿竟仅用不到两年便结束了这场应僵持数年之久的战争!喜的是皇儿安然无恙而且还以悬殊的兵力取得了胜利!
李擎煊当即下旨各州、各郡城门大开,热烈欢迎军队凯旋,又下旨举国欢腾,普天同庆!待李惊鸿归城之日,他将亲自出城迎接。更减免赋税三年,大赦天下,喜上加喜。
李惊海正在暗懊这个程咬金杀来的不是时候,又听说李惊漩忽然翻供,不再承认罪名,说是被人陷害,于是宗正寺又再度重审。
又因李擎煊大赦天下,便解了李惊滢的囚禁,李惊滢恢复了自由之身。
然后,无相寺在天下大喜之际,又将皇长孙李守贤浩浩荡荡、敲锣打鼓的送回皇宫,更是推翻了之前七杀星祸害宗元的传闻。
接二连三的变故令李惊海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
而恢复了自由身,又知道信件一事的李惊滢总是用毛骨悚然的y森目光看着李惊海,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冷笑。而李惊涛也不知听说了什么,开始下意识地躲避李惊海,若李惊海有心讨好的走上前去,他便立刻很紧张的紧抱住守贤,一脸警惕。
仿佛大限已至,就连尚在归途的李惊鸿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当日我军被敌方偷袭一事是因有人与敌国勾结,而李惊鸿此番回朝便带有确凿的证据!
李惊海已经吓得面无血色,而李惊滢则暗自叫好,只等看最后的好戏。
可是,李惊滢完全忘记了狗急会跳墙,穷鼠会咬猫。自知穷途末路的李惊海竟联合外公虞康起兵造反,包围了皇宫。待李惊滢一觉醒来,已经刀架在脖,整个王府都被李惊海控制住了。
第八章
被一路押解的李惊滢不禁长吁短叹,原以为这辈子没机会见识到逼宫夺权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却没想到他的四皇兄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完全应了婉情皇后那一句‘物极则反,机关算尽倒成了一个蠢字’的预言。
原以为会被押解入宫,谁知李惊滢却被一路押至宗正寺。李惊滢一想到八皇兄尚在牢中,不知四皇兄会如何对他便不由心惊胆战。
一路被粗暴的推着进了天牢,李惊滢便开始下意识的寻找起李惊漩的身影。
自上次天牢一别,李惊滢便一直没有机会再探李惊漩。虽然此刻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但他还是极其渴望看李惊漩一眼。因为他有千千万万的疑问,想要亲口问一问那个总是与他处处作对的八皇兄,为何会忽然对他呵护备至,甚至不惜背负死罪之名?
李惊海早在天牢中候着,李惊滢一被推入刑室,便一眼看到被绑在刑室正中血迹斑斑的李惊漩!他惊呼一声,奋力甩开身边的士兵,不顾一切的奔到李惊漩的身边。
被反束的双手无法将李惊漩自锁链中卸下,李惊滢急的泪光闪烁,失声大喊:“八皇兄!”
被鞭打得皮开r_ou_绽的李惊漩意识已经模糊,他混噩的抬起头,望着眼前双眸泛红的少年,眼神渐渐清晰起来。
“……滢……”
微乎其微的沙哑嗓音,几乎无法分辨他说了什么。
李惊滢的胸口一瞬间锥心的痛了起来,他愤怒的瞪向李惊海,痛声大吼:“你还有没有人性!八皇兄待你不薄!从来没有针对过你!你竟下手这般狠毒!!”
“你说他?”
李惊海不屑的冷笑一声,他已经控制全局,毫不掩饰脸上的嚣张跋扈之意,看向李惊漩的目光中泛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是没有正面与我有过冲突,但这些年来,他没少因为你而跟我做小动作!他是很聪明,我也一直没抓住过他的把柄,今日我大业将成,也是时候跟他算算了!”
“因为我?”李惊滢不由一头雾水:“这话从何说起……”
从他开始卷入这场战争起,八皇兄李惊漩就一直是与他处处作对的一方,何时会因为他而令两位皇兄发生磨擦?
“你当然不知道。就连我也是在惜荷一事之后,才终于确定他果然暗中偏袒于你。难怪当日我力邀与他结盟除你,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都不为所动。再回想这些年来他的一些所做所为,我才终于明白。”
李惊海的冷笑看在李惊滢眼中,有种令他不安的莫名惧意。
“不妨实话告诉你,当年你搬离储秀宫时,我已经为李惊鸿和李惊漩这二人而焦头烂额,不可能再让你加入战局!所以你十三岁那年意外频频、横灾不断,那是因为我一直在派人暗中对你下手。而你倒也聪明,很快便收敛起来,这些年装傻充楞倒是把我骗得很惨啊……”
李惊海y森一笑,李惊滢知道他是恨自己在惜贵妃一事上计算于他,更恨他被瞒骗了这么多年。这种到最后才发觉被耍的恨意,要远比一直跟他作对要来得更深。
李惊滢一语不发,在脑海中细细的分析着李惊海话语中的含义,也因此,随着渐渐理清的思绪而令他的双眸泛起寒光。
“玄尚欣……是被你毒死的吗?”
沉寂多年的禁忌,在李惊滢冰冷的发问中再次觉醒,李惊海与李惊漩的脸色都随着这个名字而微微动容。
玄尚欣,一个大李惊滢两岁的伴读,腼腆文静的像个小姑娘,总是用宠溺的目光追逐着李惊滢顽皮淘气的身影。不曾竖敌,不曾失当,心地善良,人缘颇好,却在十五岁那年中毒身亡。
那一年,李惊滢十三,刚刚离开储秀宫。
李惊海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带着恶毒的笑意轻声说道:“原本死的应该是你啊,九皇弟。”
这个答案令李惊滢的眼中倏燃怒火!他用恨不得剥皮剔骨的骇人目光恶狠狠的瞪着李惊海,但他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当年玄尚欣因毒发而抽搐扭曲的脸孔!
他七窍流血,紧紧地抓着痛哭的李惊滢的双手,他瞪大浸血的双眸,嘴巴艰难的张合,仿佛有太多的冤屈想要向李惊滢倾诉,又或者有太多不放心的叮嘱想要告诉李惊滢,最后却只能从喉间迸出发黑的稠血……
最后,御医无力,刑部无能,玄尚欣的死亡以他的入土而宣告结束。没人知道凶手是谁,是为了什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埋葬在黄土之下。而他,只有十五岁……
李惊滢清晰地记得自己跳入正在掩埋的坟坑中,拼命的扒开棺上的黄土,抱着棺材大声的发誓一定要查出凶手,却在毫无头绪的无力感中,慢慢沉默。
仿佛因为愧对玄尚欣,李惊滢再也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宫中所有人也配合的不再提起,就让这个名字如黄沙般消散在皇宫的浊流之中。
原来,那个令他第一次懂得‘死亡’、‘悲痛’、‘无力’的无头公案的真相,只有三个字:李、惊、海!
“李惊海……”李惊滢的声音压抑颤抖,他竟哧哧地笑了起来:“谢谢你解开了这个谜团……让我知道应该找谁报仇!”
李惊海放肆地大笑几声:“李惊滢,若不是头几年李惊漩将你保护的太好,你以为自己会有命活下来?其后你能松懈我的警觉,也算是你的本事。但害我错过扳倒你的最佳时机的这笔帐……”
李惊海的目光缓缓移向了李惊漩。李惊滢自知自己此刻落到四皇兄手中是九死一生,但比起他自身的安危,他的所有心思都集到了八皇兄的身上。
“我不懂你说的意思,我与八皇兄素来不和,所谓兄弟情深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四皇兄不会蠢到相信吧?”
李惊滢有意轻描淡写,心中却忐忑不安。
他第一次意识到,也许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八皇兄为他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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