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耸了耸肩。
她低下头,双手几乎握不住还有将近一半咖啡的纸杯,心内又是愤怒,又是悲伤,又是难以置信。
骗人的,这一定是骗人的
这个员工是在说谎,真实的理由一定不是这个,宋梦圆即使情绪激动,也能判断出这个基本事实。她只是疑惑,到底是为什么让齐冶不来见她?这是齐冶自己的意思,还是
我还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宋梦圆抬起头,急急地问,西比拉的父母也在这里工作吗?
抱歉,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员工明显在说谎。
他又劝道:总之,你难得来一趟,就去参观一下博物馆吧,那里也是很好玩的地方。然后就回去吧。
员工没有欢迎她再来玩。
宋梦圆再次低下头,眼泪迅速涌了上来。她死死地咬着下嘴唇,将眼泪逼回去,思索片刻,方才勉强地仰起头露出一个微笑: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的帮助。
接待员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祝你玩得愉快。
宋梦圆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把纸杯扔进垃圾筒,跟还在担心地看着她,仿佛在监视她离去的员工告辞,走出了接待处。
她慢慢走到湿婆像附近,打定了主意,既然对方不让齐冶见她,那她就在工作人员的必经之处等着,就不信他们会一辈子不出来。
这所举世闻名的机构有六个出入口,宋梦圆不知道齐冶会经过哪一个,只能凭感觉挑选一个,在出入口附近徘徊。她一直等到薄暮冥冥,游人尽散,保安过来巡逻发现她,客气地请她离开。
第二天,宋梦圆又早早过来,在另一出入口上守着,期待能遇到齐冶。她漫无目的地守在入口外面,在出入打卡的工作人员中显得格格不入。
工作人员有的对她并不关注,只朝她投来一瞥,有的就很热心,过去和她搭话。宋梦圆试图分辨其中有谁可能会帮到她,是搭设的就拒绝,是询问情况的就试探他们的态度,像是热心人的,就尽可能劝诱对方帮忙。可惜这些人并不是科研工作者,都是普通的工作人员,他们和齐冶没有接触。
有人告诉宋梦圆,科学家们经常出入的地点和时间,宋梦圆向他们道谢,去那些地点蹲守。她害怕被保安发现自己的真实意图,一发现保安可能会过来,就赶紧走开,混入游客中间,过一段时间再脱队,前往那些不允许游客轻易接近的地方。如是过了两天,终于有保安闻风赶来,严肃地请她尽快离开园区。
宋梦圆直觉事态可能不太妙,急忙用爱好者的身份给自己打掩饰。保安不上当,并软中带硬地亲自送她出去,催她离开。宋梦圆试图说服保安,让他网开一面,帮忙找一个人。
保安脱口而出:那是不可能的!他的态度如此坚决,让宋梦圆愣了一愣。他烦躁地说:不要给我们增加无谓的工作,听好了,你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骚扰,明白吗?我们没有轰赶你,已经是非常客气了,不然我们将起诉你在这里进行间谍活动,把你送上国际法庭!
宋梦圆呆住,事态居然会变得这么严重?
搞明白你自己的身份,这里可不是一个花瓶走后门的地方!保安转过身,再叫我们看到你进入不该进入的地方,我们会把你送到警察局。
宋梦圆默然,站在入口,看到吹了几天的风仍然灰暗的天空,再透过云翳,可以看到异常模糊黯淡的一轮太阳。她却像被刺伤了眼睛,无可奈何地垂下头。
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这就回去吗?
有人停在她的面前,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宋梦圆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前不久见到的苏珊娜居然出现在这里。她不知作何回答,反问道: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声音闷闷的,比起反问,更像软弱无力的质问。
我的导师在这里工作。
宋梦圆惊愕地看向苏珊娜,却像看到了希望,仿佛终于抓住一只救命稻草:你能进去?能不能帮我
苏珊娜冷冷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会帮你。
只是帮我带个话也不行吗?宋梦圆忍着泪,颤声哀求道,就一句话也不可以吗?
苏珊娜眼里有一丝怜悯,拒绝了。她说:这只会害了你,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和她还能因为青春和感情在一起,将来呢?齐冶要在科学界继续工作,你呢,你将来要做什么?你以后和她还能有共同语言吗?你能理解她思考的东西吗?你连她的博士论文标题都无法理解,将来你们之间的差距只会更大。
宋梦圆听着似曾相识的言语,说不出话来。
你和西比拉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回去吧,不要再找西比拉了,这对你和西比拉都有好处。
苏珊娜转身离去了。宋梦圆站在原地,只觉得天空更加阴沉,阳光更加黯淡,风也更加刺骨,这些天的遭际一幕幕闪过她的心头,仿佛在验证苏珊娜的话。
宋梦圆吸了吸鼻子,终于明白了秦顺之当初对她的一番话,不完全是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打击和恐吓,她说的话未尝不是肺腑之言,她有意无意表现出的傲慢,也传递了世界的一种真相。
她和齐冶从来就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被迫从自己一头热的世界里扎入清醒的世界里,宋梦圆感到自己的心在一块块碎裂,以往人们因美貌而给予她的偏爱,连同与之一起培养出的自尊和骄傲被一把撕下来,只留下了难堪和痛苦。
宋梦圆有生以来第一次无比清醒,静静地环顾这里的一切,造型奇特的球型大楼,平平无奇的小楼房,起舞的湿婆铜像,空旷的广场,枯黄的草坪,低垂的黯淡天空
之后她坐列车回到巴黎,搭机离开了欧洲。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小钱钱一日比一日多!
第一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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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梦圆低下头, 发现眼泪不知何时自脸颊滑落,打湿了齐冶身上的薄被。她擦去眼泪,自后面抱紧齐冶, 将头埋进齐冶的肩头。
齐冶会跑回来是她始料未及的事。即使齐冶人就在这里, 宋梦圆有时也会感到深深的疑惑, 她和自己真是处在同一世界里吗?这一次,世界又会用什么样的标准评价她们呢?
她又想到, 如果齐冶醒来问起当年的事,她要怎么回答呢?如果齐冶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变得越来越衰弱,她又该怎么办?
无数疑问和烦恼在寂静的夜晚里肆意生长, 宋梦圆的眼泪也越来越多, 呜咽声渐起:你怎么还不醒过来?你要让我为难到什么时候?我以后该怎么办?
齐冶没有醒过来, 宋梦圆更加没有顾忌, 让眼泪尽情流淌,仿佛要把这些年积郁在心的悲哀和自怜彻底释放出来。
宋梦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眼泪渐渐止息。她看到齐冶的肩头被自己的眼泪打湿,沉默了好一会儿,悲伤忽然不翼而飞, 开始吭哧吭哧替齐冶脱掉睡衣, 扔到一边,再把薄被拉上。她躺回床上,整个人疲惫不堪, 便搂着齐冶渐渐入睡, 有什么事明天再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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