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拍摄结束,薛朋搬摄影录音器材回车上时,谈够同她的几句对话。
“郁瓷,恭喜。”谈够洗了杯子,招呼着薛朋下楼,转手回身拿着酒精湿巾一遍遍擦拭门把手和桌椅。
真是怪癖。郁瓷听他叫她大名,一惊回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考研上岸,虽然晚了点。”谈够一字一句,他理顺衣摆,抬眼看她时发自真心:“但是再看到你扛着摄影机,还是挺开心的。”
2020年,一月末,疫情四起,各地封城,郁瓷和新搬来的合租室友一起锁在了成都的小出租屋里。她冰箱里囤了各式鱼肉,速冻食品,绝不愁饿死,更绝不会像刚搬来就嫌她屋里小狗拉屎臭的黑框眼镜男低头。除了刷牙洗澡上厕所,做饭刷碗扔垃圾,他们同一屋檐下,绝无半分纠葛之处。
二月中,疫情没头,各家各户流行起楼长来,挨门户排查人口,分发食物。黑框眼镜男不挑食,塑料兜里的蔬菜蛋肉通常先递到她手里头。郁瓷先过了半个月大鱼大肉速食美味的好日子,然后仅有的几道拿手好菜吃到了头。
晚饭时候,她挑了瓶珍藏的威士忌酒,抱着小狗敲响他房门。
黑椒牛柳,玉米香肠炒虾仁,毛豆炒肉,混搭一瓶奶油威士忌和小狗。
时隔半月,郁瓷第一次与活生生的人类产生深度交流。
三月,春日来袭,川渝的暖流比前几年都来得凶猛。梨花开得最早,顺杆爬进郁瓷窗棂内,她顺势折了半只插瓶送给谈够,后街野猫不知从哪儿跑出,靠着好心人挥洒的猫粮活了一程又一程,春风吹又生。
小区分发出门卡,她和谈够交替出门采购。她跑去理发店剪了短发,潜入屈臣氏买了漂膏和染剂,自己在家做化学实验整整七个小时,漂染了头橘色蛋卷发,谎称迎接春天。谈够不知从哪儿弄了台老式磁带摄影机,每日拍摄七八分钟日常,直到磁带导出前,谁也不知道搞了些什么东西。
日子浑浑噩噩,有些习以为常。今天逗狗时擦枪走火,她顺势抱了谈够五分钟。
腹肌有点好摸。
转眼就四月,核酸做不尽似的,每天早上被谈够从被窝里拉下楼,顶着橘色鸡窝头排队捅喉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前一宿装醉,决心伺机勾引谈够,结果那厮只是隔着小狗,和她同床异梦里一宿。
男人,哪个不是酒后半推半就,怎么谈够就不上钩。郁瓷笃定他是常对她心动过的,谈够每天苏醒第一件事就是抱着胶卷相机拍她或牛奶的丑照练手,时而撒个娇就接手今天的做饭刷碗任务,但死不传她杂酱面配方做法。偶尔回家会带束不知名的小花束,郁瓷崩溃大哭时他抱她更紧一些,分她第二只耳机听歌。
上次阴差阳错,她吻了他鼻尖的小痣,他也只是一言不发继续逗狗。
春秋季节总是极短暂的,暖风呼呼吹上两宿,转瞬就晚春落幕,夏攀上枝头。
五月,秩序重建,世界似乎重归它的井然有序。
出租屋恢复原本的意义,人去人归,吃饭睡觉的落脚点,重新剥离暧昧与避难的含义。郁瓷与谈够都在实习,她工作室离得近,中午还能回趟家吃饭遛狗,早九晚六。谈够跟了某电视台重启的节目组,下午开机,半夜收工,忙起来直接在单位临时休息区的单人沙发上卧一宿。
除了人来人往时,小狗趁机吼上两口,谁也很难迁就谁的时间线好好吃顿饭,或聊上几句。
郁瓷很讨厌写故事的结局。
晚春时候,绿意盎然,世界依旧在试图重建原先的样貌。人们却通常不会回头,只大刀阔斧的往前走。
她带着小狗,搬离出租屋,逃出成都。
顺势携走的,还有那盒尚未被导出的爱情遗留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磁带?哪百辈子的摄影机了,还导得出来吗?”苏雅雅和郁瓷并肩躺上榻榻米,舒展后的身体格外惬意。
郁瓷摇摇手,似有醉意:“不知道,拿回家后就压箱底了,也不想看里面有什么了。”
“你就不好奇?”苏雅雅追问。
“好奇,不过对于那时来说,更多的可能是害怕。”跟带球跑的傻白甜有什么区别,郁瓷心想,只会多一个自我感动又膈应的工具。
呼,故事倾囊托出,心窝似乎也舒展了些许,像被捋平的雪梨纸,软趴趴的,但好歹能用。
“不是,所以你们到底为啥分开了啊?也没在一起啊?”苏雅雅听了个一知半解,八卦之心熊熊涌起,一想到取景框里那张小有姿色的脸,心痛和有点馋一半一半。
郁瓷闭眼,脑子里一溜八开,跑火车似的回忆,其实她也不太清楚:“不知道,哪有那么多清清楚楚的事情。反正——后面我捅破窗户纸了,他拒绝了,然后我们就生活上也没啥交集,住着膈应,趁早回学校准备答辩了。”
“就这?”
“就这。”
“不是,”苏雅雅一撑床铺,榻榻米跟着陷进去,像海绵和豆腐:“都亲嘴了,你就告诉我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郁瓷立即反驳:“没亲!意外亲脸了而已!”
苏雅雅:“那也是,那拥抱是真的吧,同床共枕是真的吧,乱七八糟是真的吧。”
“......”
苏雅雅:“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们这群男男女女。”
郁瓷:“我也搞不懂。”
关了灯,小酌加晕碳后的人类总是格外容易入眠。苏雅雅倒头就睡,故事中心和落魄男主统统被扔到脑后,郁瓷翻来覆去,闭了眼,思绪却关不上闸。
月光皎洁,明日依旧有明日要面对的是否,扯不尽的看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灵与肉是一座断尾桥的两端,总有情人被遗某岸,却叹无缘。」
-3-
导演要离她的故事,远一点。
整整两周,郁瓷身体力行的践行着这一规则。
沪市的梅雨季尚未到来,降水几率却一点儿不减,整体哗啦啦的眼泪成吨的往下倾泻。偶尔湿噗噗的小雨连绵,像今天这种大刀阔斧斩渣男的倾盆狂雨倒是少见。
还好室内景为主,谈够的生活规律得有些超人意料,不站街不拉客,纯属靠着吃老本和朋友介绍以谋生,这样没上进心的“幺二”也不知能混到几时。
摄制组有些时刻甚至陷入抽离,一时难分选题究竟是当代男娼的生活指南还是未就业男大的宅家规划,生活井然有序。晨练买菜做饭,看电影健身打游戏,傍晚时分戴着耳机下楼喂流浪猫,还颇有小资气质的打着透明折骨伞漫步在连绵的雨夜里。
荒唐至极。
陶勇偶尔来拜访,一面觑觑着脸好言相劝,一面还要顾及摄影机在跟前,说出嘴的话得拐几个弯才能弄明白。也是郁瓷再三跟他保证,绝不让他正脸出镜,宁愿打码也绝不让帽子叔叔抓他把柄后,陶勇才是松了一口气。
“又没有人逼你做这一行,你这每天混吃等死的,真快把我陶——”话头拐了个弯,陶勇脑筋一转:“堂堂正正做人,规规矩矩办事的典范给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晓得伐,亮堂街那个林姐等你几个礼拜了,人家那是给你面子才没找上门来,你这一吊一吊的,真当金龟婿好吊的呀。”
“要我说,你真面子薄就趁早找个这总那总的,骗人结婚、保养、当个情人都够了,就在窝里可着一个人哄骗,也省了我天天三头六请的让你出山,真以为自己是诸葛亮了,臭皮匠还得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呢!”
话说的难听,但也确实地道,陶勇就是看不惯他这清冷劲儿。说到底大家也是一条船上的,他照顾得方方面面得体,也得有人知道回馈呀。
转念一想,谈够也就性子倔点,每次见他时除了嘴贱得能气死人,礼数和“礼貌”总是一点也不少的,少有的把他当寻常人对待。
陶勇话又软了下来:“不管愿不愿意的,你总得去见一面的,别往后都不好混下去。”
谈够应声:“好。”
屋内狭小,空间盛不下一屋子摄制组成员,便只留了摄影录音和执行老师,其余人在隔壁租下的屋子里看着大监。
也算不幸之万幸,谈够与郁瓷并不相遇。
她同其余看热闹的人一样,站在摄影机背后的视野里,观望着监视器那头他的下贱、不堪、虚伪得装蒜。
没有演戏的成分吗——当然不是,人在镜头前总想展现出更好的一面,谈够也是,即使顶着怎样难看的身份字眼,他也想演给郁瓷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看,我没变。
即使落为最下贱不堪的那一类人,我也没变。
郁瓷,我没变。
统统扯淡,过去的时间难以复原,过去的谈够也是。虚构人生了两个礼拜,他也不得不剖开点真实残忍的部分给他们看。
故事需要,纪录片需要,郁瓷需要。
握在掌心的酒精湿巾被攥得流出汁液,顺延虎口流往手腕。脉搏一恸一恸,丑陋粗粝的疤口像在多年后再度撕裂,渗出刺鼻腥味的泪液。
谈够起身送了陶勇出门,好大的雨,深沉的夜。
摄制组各斗士壮志凌云,跟着在这小破城中村蹲守了两个礼拜,总算有点激动人心的剧情即将出现。此画面将堪比第一幕“半老徐爷怒撒粉红毛爷爷”,成为本片第二大剧情漩涡点
——谈够要接客了!
前面也跟着男主角出过几次外景,但大差不差都是他衣冠楚楚的进去,再衣冠楚楚的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连苏雅雅都忍不住吐槽,不知道他卖的到底是身还是情绪价值。
给摄影录音的器材穿了雨衣,人也是,以备不时之患。通常来会面的大佬都身份特殊,不轻易露面。制片老师再三沟通后,那林总姐姐也是个猎奇的,允许他们架了录音设备,再拍点空镜特写不露脸画面,真办事时一律轰出去,但也让人听个声响。
在线观看一样,监听耳机里陆陆续续传来旖旎娇鸾的喘息,听得人面子里子都难以捉摸,红得扑朔迷离。
出于隐私考虑,只有录音组和导演戴了耳机。其余成员就坐在会客室里,踌躇溜达,或者喝喝果汁小饮料,玩手机。
郁瓷给了他们随时掐断录音的权利,出于对当事人隐私的,尊重?
她有时也迷茫着,人类真的存在尊重吗?
一次次揭开避难者拼命掩盖的粉饰太平,名为真理,实是为了艺术追求还是纯粹的猎奇心理,谁都不好轻易下定论。人,终归是动物性领先,谈什么关怀与爱。
女性娇喘居上,男性常伴有加以克制的隐忍倒吸,他发死了劲儿的,不想出声。
各路拟音声在空中浮动。哗。唰。啪。呲。浮想联翩。
毕竟是列单,巨资租来的录音设备,半点声响的指向性环境音都统统包裹吃进麦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干嘛。
他在干嘛。
他在干嘛。
只残留下某一感官下的人类想象力,总是丰富得打紧。
郁瓷掐了音:“差不多够了,关了吧。”
薛朋恋恋不舍:“再听会呗。”
郁瓷不予理会,视线从脸打量到他胯下,挑衅式挑眉。
薛朋赶忙拉了靠背的软枕,搭在小腹上,粉饰过分明显的太平。
“你耍流氓啊,别看了。”
苏雅雅翻白眼:“那是谁耍流氓,自己平地搭帐篷,青天白日的丢不丢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薛朋唰得脸都红透,窝着身子往里挪了挪:“关了关了关了,你快闭嘴!!!”
苏雅雅:“切,你们男人,个顶个的动物。”
薛朋反驳:“正常现象好吧,你来听听也这样,是里面玩的嗨!”
苏雅雅:“放屁,让我听也就是正常艺术欣赏,别以己度人!”
薛朋打开耳机,抱着软枕起身,飞速把耳机套在苏雅雅头上又回来坐下。
苏雅雅:欣赏,震惊,不语。
怪不得,一些男人不语,只是一味的起立。
......
她摘下耳机,甩弧线丢回薛朋怀里:“少看吧,对肾不好。”
薛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郁瓷闭了眼,屏息凝神。
她又从包里翻出蓝牙耳机,连接歌单播放雨天白噪音,顷刻被雨水吞噬。
晚春时节,黏腻得令人恶心。
谈够去浴室冲洗,蜡液凝固后像刺进身体的鳞片,每揭下一块,便露出一片红肿的印记。
刺痛的,皮肤表面拉扯带来的轻微颤动,像扎进人的神经末梢,躯体麻木,灵魂被捏死喉咙,难以喘息。
一遍一遍冲洗,手指搓进每一寸属于这身灵魂的皮囊里。
要洗干净,胯间黏腻的白色液体,恶心。前胸后背残存的蜡液痕迹,一点点抠除干净,滑溜溜的,生疼。红色斑痕,青紫色的鞭挞后渗出的斑点血迹,洗干净。
洗不干净。
很难闻的橘子味洗发水味道,林总很喜欢柑橘香,整个屋子都弥漫着厚重的柠檬调香薰或橙橘被捏碎后鲜汁泛滥的苦腻味儿。他也是。
穿好衣服,领口被蹭上了艳红色的口脂颜色,林总上前想给他最后的离别kiss,谈够转头,吻痕留在衣领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招手,四十岁女人除了依旧惊艳美丽,还别有些难以叙述的丰韵。林芊依旧带着恶趣味式的调皮,把银行卡塞进谈够嘴里。
“嗯哼,专为你办的卡,粉红色限定。”
“还继续做得话,记得找姐姐哦。”
谈够扭头:“密码。”
林芊:“傻不傻,霸总文没看过吗,你的生日。”
谈够拿好东西离开,没同摄制组的任何人讲话,连薛朋的调侃也没搭理,一头扎进小面包车里。
闭目,闭心。
摄制组的人进屋收拾器材,林芊还穿着贴身的丝质睡衣,若有若无的看着随行的人群。捕食者总是能一眼就精准定位猎物,她起身走到郁瓷跟前,打量。
“你这个导演,怎么跟个瓷娃娃似的,跟我见过的都不一样。”
郁瓷回神,回神,很难忽视女人身上留下的事后痕迹。出于礼貌,她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芊:“今天,谈够有点心不在焉的。”
郁瓷没理,她贴得更近了点,曲线攀附住郁瓷的肩膀,她比郁瓷高一点儿。没有居高临下的上位者味,倒是霸总吃瓜的看戏眼神更多一些:“他以前叫得可好听了,就是那种忍不住要射的时候,求饶的叫法。”
话语转了个调——“可是今天啊,怎么折腾也不愿意出声,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说呢。”
郁瓷:“可能是有机器在,不好意思吧。”
她不懂林芊的隐语,说实话,也不太想听。内里像堵了块发面大馒头,谁他妈爱听前暗恋对象的活春宫,傻了逼了的似的。
但林芊暗示的太明显,即使没有敌意。
“下次不找他啦。哎,小男孩也有春天啊。”林芊嘱咐她一句:“但是干这一行的,没什么区别,改邪归正了也难说,欲望大得很,你可别被骗了。”
郁瓷:“......”
闭嘴吧,不想听!
林芊:“但是很干净的,放心,姐姐每次都是要做体检才要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郁瓷:“......”
林芊:“你能不能把刚才的录音给我呀,突然身心都丢了,还怪可惜的。你知道,谈够毕竟长得挺好看的,人也......”
郁瓷忍无可忍,打断她:“好的姐,我们会问了谈够意见回复您的。”想了想,惹不起商业大佬,何况人家的爱恨情仇与自己无关,抬起头仔细瞧她,林芊长得又实在好看......
郁瓷扬了笑脸:“今天谢谢姐姐了,我们审过素材后,如果您有需要会发给您看的!”她牵起林芊的手,保养有度,柔软白皙,点缀的红色甲油另生风味:“如果您后面有拍摄需要,也可以联系我呀。我们这行竞争可大了,您也说了,我不像寻常那种五大三粗的男导演,做事肯定更细心的。”
郁瓷:“如果姐姐突然想投资什么艺术电影,也可以来我们学校挑选。别的不好说,文艺男女青年都很多。”
她想直说,姐姐给点钱。
两人相视一笑,女性间的阴阳怪气来得巧也去得快,只需要互相欣赏。
成人社会,利益远大于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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