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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士在整理托盘,慈眉善目的,她体谅道:“破伤风针确实有点疼,小孩子怕是正常的。”
安慰的效果非但没起到,叶星奕更想溜之大吉了。
医生大概家里也有孩子,见他哭丧着脸,又关切问:“是自己趴到床上呀,还是趴在你哥哥腿上?”
叶星奕没动,默认了。
淩恒揽着小家伙靠在自己怀里,帮他将校裤往下扯了些,露出青紫斑斓的身后。
医生调笑:“哦,难怪这麽抗拒,脚上跟长了钉子一样。”
叶星奕羞愤难当:“……”
等了半天,意料之中的疼都没降临,于是他又回过头,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叶星奕当场傻眼:“我靠?”
他从来没见过这麽粗的针筒,关键针头还那麽长,闪着兇险的银光,相当难缠,更不用说真扎进肉里了。
淩恒最心疼的就是这小孩,也皱眉,把手递给他:“不怕啊。”
少年攥住他哥的手,眼睁睁看医生将整整四个安剖瓶的药剂全吸到针筒里:“……”
叶星奕光是想想就觉得很要命,身后巨疼。
医生每掰开一个安剖瓶,都像是他的脑袋被拧下来,然后在空中做了一圈自由落体运动。
玻璃磕在玻璃上,声音清脆。
身后与冰凉的碘伏接触,叶星奕睁着右边那只眼睛,万分忐忑。
医生耐心道:“我针尽量给你打在上面点,不然太疼了。”
叶星奕趴在淩恒怀里,僵硬到石化:“谢谢您……”
针头没进皮肉里的那一剎,少年就仰起头:“嗷!”
他从没想过竟然可以这麽痛,噙在眼眶许久的泪还是不争气地淌了下来:“啊……”
叶星奕小时候顽皮,赶着隔壁邻居家大黑生了小狗,天性护崽,极其难得地咬了他。
虎口上一大块肉都被整个撕扯下来了,小家伙顶着一手的血回家,硬是完全麻木,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麽,倒是把梁颖吓得够呛。
临去医院打狂犬疫苗之前,叶星奕还特地让梁颖保密,偏不许告诉邻居阿姨,生怕大黑挨揍。
狂犬疫苗疼到骨髓里就算了,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它还得连着打五针,这才算一个完整周期。
那时叶星奕一边忍痛,一边无可置信,还是不肯承认大黑竟然真的会咬他。
少年虎口处到现在都还留有一个不甚明显的牙印,即便被狗狗咬了,他对小动物的喜好仍然半点不减。
叶星奕记得很清楚,狂犬疫苗第五针最疼。
他那会儿才两年级,趴在梁颖腿上,打完针都好一会了还止不住哭,满脸是泪。
于是梁颖刀子嘴豆腐心,问他:“那你以后还要不要再和大黑玩啦?”
叶星奕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要!”
那时梁颖才觉出,自己儿子哭得这麽惨,小半是因为痛,大半其实是因为伤心。
狂犬疫苗是毋庸置疑的疼,但叶星奕觉得和眼下相比都不算什麽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针头在肉里搅动,无意识就往淩恒怀里钻,任凭眼泪滑落。
淩恒箍着小孩细瘦的腰,安抚:“再坚持下。”
叶星奕伏在淩恒肩头,有一瞬间他用气音呢喃:“妈妈……”
淩恒的心顷刻千疮百孔,深喘一口气:“星奕……”
淩恒自认还算通情达理,可也不知此刻应该怎麽安慰叶星奕,距离梁颖的祭日细算已经不足月余了。
叶星奕闭着眼,清泪蜿蜒。
他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将头死死埋在淩恒颈窝,怎麽都不肯擡。
情绪崩溃往往只是毫秒之间,医生司空见惯,什麽都没说。
她交代道:“按五分钟,留观室在左手边,半个小时以后确认无异常了才可以离开。”
淩恒点头:“谢谢医生。”
“现在小朋友都挺不容易的,压力大能理解。”医生笑了笑:“我孙女今年中考,也是三天两头就哭鼻子。”
“发洩出来就好了,”医生将病历本递还给淩恒,然后说,“茶水间有免费糖水提供。”
淩恒点头致意:“谢谢。”
诊所常年什麽情况都有,没人会特别注目,淩恒干脆直接将叶星奕抱到留观室。
只这麽一会功夫,他心爱的小孩眼睛又红肿起来:“对不起……”
淩恒按着棉球,心疼道:“怎麽突然道歉?”
“给你丢脸了,”叶星奕低头,情绪还是有点失控,“即便谈恋爱了也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
淩恒蹙眉:“再瞎说一个试试呢?别以为在外面哥就收拾不了你了。”
小家伙很知分寸,关系再好都不会过火。
也正因如此,淩恒才有些无奈,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你才多大?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