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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黄鳝活龙生虎的,半米多长,被掐住头颈依旧挣扎个不停,大写的张牙舞爪。
叶星奕茫然:“我哥呢……”
余建忠老脸微红,转而两只手用力钳住黄鳝。他说:“阿恒去楼下超市买澱粉了,待会勾芡要用。”
陈明听到动静也出来了,举着锅铲大步走近。
她将手贴在叶星奕额头:“总算退烧了,再多喝点水。”
直到淩恒买完澱粉回来,叶星奕都还极度呆滞。
余建忠好不容易把黄鳝处理完了,擦干手就往叶星奕手里塞巧克力。还是之前那个牌子,一模一样规格的两大袋。
陈明端着两盘清炒虾仁从厨房出来,笑着骂:“星奕还生着病呢,你巧克力别给他吃多了。自己老梆菜一个,还就爱吃甜的。蛀牙一大堆我都没说你了,孩子哪能这麽个吃法?”
老头昨天才说不爱吃甜食,转而这个谎言就被戳破了,尴尬地笑笑:“你……你师母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叶星奕抱着两大袋LINDOR巧克力,望向余建忠的眼神稍微有点无措:“谢谢校长,谢谢师母。”
少年将巧克力放好,然后也钻进了厨房,杵在门口,眼巴巴瞅着。
陈明回头时正好跟这小孩对视上,她笑着招手:“星奕来,尝尝看淡不淡?”
她拿筷子夹起一块鳝丝,用手托着,喂到叶星奕嘴边,吹了吹:“小心烫。”
从见到陈明的第一眼起,叶星奕的眼睛就莫名湿润。
跟妈妈差不多的个头身材,跟妈妈极度相近的气质,以及肩上披着的大红羊绒披肩,甚至连眼角泪痣的位置都是那样相同。
透过陈明,叶星奕在想。
梁颖如果能活到五十来岁,大概也会是这个样子。
他有许多瞬的错愕,张开嘴叼走了那块鳝丝,诚实道:“……好好吃。”
“够甜吗?”陈明笑得和蔼,她长发过腰,因为不曾生育其实更像将将四十岁出头的人。
梁颖在诊断出心髒病、化疗之前,也是这样漂亮的一头乌黑秀发。
叶星奕升初中以前,一直都是梁颖骑电瓶车,早晨送傍晚接。
她用瘦弱的肩撑起了整个家。
小家伙坐在后座,一手搂着妈妈的腰,一手抱着盒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北极翅、开花肠、龙虾丸、鱼豆腐。
他吃来吃去还是最偏爱这几种。
小男孩斯哈斯哈地大口吃,望着同学从自己身旁不断经过,一路回家,一路吃。
放学时,校门口总是聚着很多车、很多人,还有挺多摊贩。
小轿车、三轮车乱停,但妈妈总能带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那时习以为常的场景,已经成了奢望,永远停留在了不可回到的曾经。
陈明见叶星奕把鳝丝含在嘴里没嚼,柔声:“星奕?”
叶星奕终于回过神:“……对不起。”
“这有什麽好道歉的。”
陈明问:“要不要再放点糖?阿恒说你很喜欢吃甜食。”
铁锅里的鳝丝还在不断翻炒,小火焖煮。叶星奕摇头:“已经很好吃了……”
陈明看在眼里,没说什麽。
她并没问这小家伙怎麽还不走,只是笑笑:“高三上学辛苦,以后想吃什麽就告诉我。”
叶星奕不着痕迹地赖在她身旁,眼睛胀痛:“谢谢您……”
淩恒在椅子上铺了块软垫,扶着小家伙坐下:“还很疼吗?”
当着三个大人的面,叶星奕不免羞赧,连忙摇头。
除了叶星奕点名想吃的耗油牛肉、响油鳝丝、清炒虾仁外,晚饭还做了菠萝咕咾肉、葱烧豆腐、豆豉秋葵、猪油渣炒青菜苔、蛋黄鸡翅,甜点是一大碗酒酿圆子。
老两口都不许淩恒插手,整整八菜一汤完完全全亲力亲为。
叶星奕其实很不适应被这麽照顾,他低着头,又觉得不礼貌,于是慢慢擡了起来,就见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位长辈都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慢慢吃,多吃点。”余建忠夹了个蛋黄鸡翅过去。
陈明剜了他一眼,伸长胳膊从叶星奕碗里夹回来,数落道:“骨头都不知道剥就给我们小星奕,还生着病呢。”
余建忠忙应:“诶诶诶,是是是。”
叶星奕想张嘴说不用,可还是没能开得了口,几秒后,碗里塞进来一块完完整整、已经去除骨头的鸡翅肉。
明明是毫无血缘关系的长辈,他鼻子发酸:“谢谢校长,谢谢师母……”
老头笑:“都出学校了还喊校长啊?”
“再吓小孩你就端着碗到门口去吃。”陈明唬道。
她转而换上温柔的笑:“星奕别理他,跟老顽童一样。”
淩恒各舀了一大勺虾仁放进余建忠和陈明碗里,然后将剩下的几个全扒拉进叶星奕碗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