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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便见男人已脱了外面的官袍,正欲脱去中衣。她别开眼,脸红的像熟透的樱桃,放下寝衣便要出去。
“等等。”崔简忽然叫住她。
“世子还有什麽吩咐?”
温婉身子一僵,背对着崔简,两只手紧紧攥住裙摆。
“把我的官服拿出去挂好。”
闻言,温婉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了声是便取下木楎椸上搭着的官袍和鞶带,逃一般地出了湢室。
梁国官制,五品以上服绯,三品以上服紫,崔简是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所以他的官服是绯色,鞶带上坠有一布帛制成的荷袋,谓之银鱼袋,内盛有随身鱼符,皆是身份的象征。
温婉不敢怠慢,将其整理好挂在内室的酸枝木衣架上,力求不留一丝褶皱,并在衣架下放上熏笼。
她闻崔简官服上残留的余香,熏的应该是颤风香,这香她这也有,便取了出来点好,为其熏衣。
崔简沐浴出来,一进内室,便瞧见她在熏笼前忙活,几缕不太听话的青丝从发髻里溜出来,被她拢在耳后,露出摇摇晃晃的一颗饱满圆润的珍珠耳坠。
他微微挑了挑眉,只作不见,拨开纱幔上床躺下。
第16章 病来如山倒
昨夜睡得凑合,没仔细注意她的绣床,看到床头挂着的香囊,他挑过来闻了闻,里头是一股淡淡幽幽的兰芷香气,枕芯似乎也塞满了晒干的花瓣。
潞绸被,月影纱帐,还有大红酸枝木的拔步床,样样都价值不菲,便是放在销金如土的三曲巷,也不由令人咋舌。
京中名妓,有些过得比官眷还要富贵,但这份富贵背后,所付出的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苦楚。
学艺的时候,天不亮就要起床练嗓,歌舞、诗赋、乐器……总之一切能取悦男人的技艺,她们都要学,稍有怠懒就是一顿鞭笞。
若能学成,纵使姿色平平也能在南曲混得风生水起,若是不能学成,容貌又算不得上乘,最后只能被送去北曲,做最下等得窠娼。
不过像温婉这样的,纵使什麽也学不会,留在南曲也会让人趋之若鹜,杜十娘把她藏得极好,若非那天曹丽娘请他赏画,他还不知这三曲巷内,竟藏着这麽一个小西施。
温婉熏好香,见崔简已经洗好上床,压下心中的一点不自在,面色微红,兀自抱着换洗衣物进了湢室。
听着湢室传来的涓涓流水声,崔简阖上眼,却睡不着了,竟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克制……
就这样阖目等了一会,耳边忽然传来珠帘落下时的沙沙声,?崔简眉头一动,便睁开了眼。
小西施走到床边见他还没睡着,似乎有些意外,一时就那麽站定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她这般别扭的模样让崔简不禁有点纳闷,若是换作别人,这个时候恐怕早就扑过来了,她却束手束脚的,像看一尊佛一样看着他,看来小西施是还没有开窍。
真有意思。
他促狭道:“你要在这站到天亮吗?”
温婉闻言一怔,抿着唇摇了摇头,擡手将帐子从银鈎上放了下来,爬到了床里侧躺好。
两人各盖一床被子,温婉不敢背对着崔简,更不敢面对着他,只能直挺挺地躺着,却睡不着。
过了很久,温婉不仅没睡着,还觉得喉咙有点发干,特别口渴,扭头看了看身侧的人,他呼吸已匀长,应该是睡着了,便大着胆子翻了个身,準备起床去倒水。
结果刚一动,面前那双眼睛骤然睁开,温婉唬了一跳,险些从床上翻下去,崔简一手捞住她的腰,又将她拉了回来。
“干嘛去?”
温婉伏在他的身上,话都有点说不连贯了,“喝……喝水……”
男人凤目微阖,已带着一丝倦色,他伸手在温婉脸上摸了摸,问:“你脸怎麽这麽烫?”
温婉急忙解释道:“我有点热,世子你先睡吧,我喝了水就回来。”
“嗯。”
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似梦呓一般。
温婉抽身下床,只觉得胸口极难受,咳嗽又不敢咳出声来,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吵醒了床上那位身份贵重的世子。
她猛灌了两口水,又坐了一会,回去时崔简果然已经睡着了。温婉头也晕晕的,躺下后不久,神思便渐渐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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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和九年九月初六,深秋霜降,木叶萧萧。
弘文馆的大火似乎一直烧到了天空,云层被烤得红彤彤的,与香山上的枫叶相映,染得天地如同泣血。
太阳落山后,东宫一片哀嚎。
……
高衍醒来时,不知为何眼前是陌生的床帐,一个锦衣妇人撚着帕子坐在床边,默默垂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