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想死的人,用刑效果不大。
他目光转向院子其他人。
什么关系不难推断,年轻的男子,女人丈夫,老太婆,婆婆,似乎都有点不够分量。
这时,孩童奶声奶气的哭声从屋里传来,大概被吵醒了,哭着喊妈妈。
二丫脸色大变。
很好。索恩哈哈大笑,他亲自动手,拎着孩子出来走到水井,就那么单手抓着悬在空中,你只有一次机会,告诉我,都知道什么,我可以向上帝保证,哦,你可能不懂上帝,大概就是绝对放心,只要你说实话,我保证,不会伤害你家人一分一毫。
本是普普通通的小百姓,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二丫丈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听懂洋人的意思,他刚才想救人,被打了一枪托,满脸鲜血:孩他娘,你快说呀。
婆婆常年生病,家庭地位不减,哭腔里带着点残余的威严:快说!
如果只有两人,二丫应该不会说的,反正都是死,可孩子,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就那么悬在井口,只要洋人手指轻轻一松.......
世界上怕是没有哪个母亲不屈服。
二丫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而后嚎啕大哭:魏,县令公子杀的。
难怪!索恩轻轻笑了,他把孩子顺手扔到地上,倒也说话算话,没继续为难,包括那个邻居男子。
另一边,魏问训赶到巷子扑了个空,好在没费多大力气打听到了洋人的去向。
他大概能猜到洋人的意图。
可他万万想不到,真相有多么残忍。
两方人马半路相遇。
魏问训听到了枪声,面沉如水:索恩大人,你做了什么?
这句话,他自己都感觉轻飘飘的。
几十杆洋枪面前,再严厉的质问又有何用,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洋人真的伤害了百姓。
魏大人,我们回衙门详说。索恩面带微笑,用母语向身边的士兵说了句话。
可惜,只有梁汝莲和魏东英能听得懂。
索恩说的是:去后院,抓人。
短短时间接触,魏问训大概也是个不怕死的人,对待这样的人,要用刚才的办法。
你不怕死,家人呢?
回县衙有一段路程。
索恩捂了捂小腹,忍住传来的阵阵疼痛,轻声道:魏大人,你知道死去的威廉和我什么关系吗?
魏问训感觉出对方态度古怪:何人?
是我情人的儿子,哦,换成你们国家,大概相当于小妾。索恩叹口气,仿佛像和一个多年的朋友聊心事,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来你们国家,我千辛万苦才为他争取到名额,来之前,我的情人一再叮嘱我,务必照顾好,让他安全回家,现在这个样子,你说,让我如何交待?
原来故人之子。魏问训才不惯他,硬邦邦安慰了句,你的这位故人之子,人品不怎么样,按照律法,死者偿命,但个人来说,算得上死有余辜。
两人距离几乎肩并肩,魏问训看到了刀鞘上鲜红色血迹。
有百姓遭殃了。
索恩哈哈大笑:说的好,死有余辜。
魏问训皱眉。
不同地方做了十多年县令,破过的案子数不清,见过各种凶手,受害人家属。
索恩此刻的态度像是大仇将报?
魏问训打个冷战,他下意识看向距离最近的衙役。
不管感觉对不对,先让夫人带着儿子避一避吧。
他有些后悔了。
洋人军队来后,满脑子如何处理,如何让全县百姓少遭殃,唯独没有考虑家人。
索恩忽然伸手揽住他肩膀:魏大人,你猜凶手是谁?
魏问训比起同龄人算得上强壮,但对方的一只手,让他有一种被黑熊之类的凶兽抓住的感觉,勉强镇定道:是谁?
索恩眯起眼,看看不远处的衙门:马上你就知道了。
魏问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忽然想到送礼品的那群乞丐。
能让人冒着生命危险做事,背后之人出手......
还未分析出结果,他看到衙门口,站着那个陪伴自己走过半生的女人。
俩洋人一左一右用枪指着她的头。
轮到自己,才知道那有多么痛。
魏问训目眦欲裂:索恩,你找死!
索恩淡淡微笑:应该是你找死。
魏问训不和他斗嘴,踉跄冲上前奋力推开两名洋人,上上下下检查一番,声音颤抖:夫人,有没有受伤?
老爷,我很好。县令夫人目光温柔,她本来想到个能让老爷暂时离开的办法老蚌怀珠,对,脸不要了,让他送自己回娘家安胎,可现在没啥用了。
魏问训松口气,转头力喝:索恩,你欺人太甚,为何如此对待我夫人?
县令夫人拉住他胳膊,轻轻摇了摇:老爷,实话告诉你吧,欺负豆腐西施的洋鬼子,是咱儿子杀的。
辩解没用,干脆直接面对。
魏问训:你.......
为什么不早说?
他没能问出来,答案在心中。
说了无非两个结果,把儿子押送大牢,或者情况变化,洋人欺人太甚,让她带着儿子远走高飞,总之,自己要留下来的。
她要和自己一起死。
魏问训渐老的虎目红了,眼泪滚滚落下,他像个忽然失去支撑的孩子蹲下,大庭广众之下哭的泣不成声。
县令夫人只拍拍他的肩膀,抬头看向索恩:洋大人,说你的条件吧,怎么才能放过我家老爷,钱?不瞒大人,我娘家也算富甲一方,我的命,应该能值个万两白银。
倒是我小看了华夏女人。索恩叹口气,小小县城,刺杀他的老妇人,为不连累家人欲要投井的二丫,再加上眼前这位。
索恩褪去假惺惺的笑,诚恳道:只有一个办法。
第 90 章
县令夫人一副什么都可以的表情:大人请讲。
索恩一字一句道:为我国家种植罂粟。
东洋国让各国看到了新的发财思路。
魏问训作为宁县父母官, 熟悉当地环境,他如果站出来, 起到的作用太大了。
先别急着拒绝。索恩接着道, 魏大人,魏夫人,你们国家的状况, 远不是一个人, 一群人所能改变,与其白白送命,还不如为自己而活。为我国家所用, 我可以向总统申请,让你加入我国国籍, 成为无人敢欺负的子民。
这个承诺可谓比任何钱财名利都重。
索恩作为先到的侵略者之一, 某种程度上, 比很多人了解这个庞大国家的状况。
烂透了。
那位天下人的主子, 只想着保住政权,继续过奢靡的生活。
索恩的下一句话, 宛如平地起了声炸雷雷: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刚接到的消息你们的皇帝, 昨晚连夜逃了。
魏问训猛然抬头:你, 你说什么?
皇帝逃了?
理智告诉他索恩没必要说谎, 李公公说了,皇上正想办法。
李公公不敢看他, 低头抹抹眼泪。
他心里像御厨房的调料罐全部打翻了, 难受,愤怒, 羞愧......
自从洋人打到皇城, 皇上就有逃的想法, 装满金银财宝的行礼早打包好了。
天下人的主子啊,他的天,是个懦夫,还不如他一个阉人。
魏问训哪里还不明白。
连累夫人落得如此绝境,险些击垮他,皇帝出逃的消息,把最后一丝精气神抽走,他肉眼可见的老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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