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问训皱眉:我有公务在身,你先回家,忙完后我早点回去。
县令夫人笑着摇头:我说的是,咱们离开宁县吧,找个小山村,过平平安安的日子。
接着下意识换了副语气:老爷,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我害怕。
类似的话,魏问训听了几十年,但这一次,似乎哪里不同,他仔细盯着那双已经有点浑浊的熟悉眼睛,那里面,果然有着不同往日的波光。
想想也是,接连的命案,洋人来者不善,害怕正常。
夫人,有我呢,咱不怕。魏问训不知为啥,很想抱一下,但礼义廉耻让他打消这陌生的冲动,用少有的语气柔声道,现在还不能走,两名洋人被杀,朝廷肯定压力重重,索恩找不到凶手决不罢休,刚才又当街遇刺,我若走了,对不起天恩呐。
你对得起了,你昔日的同门,哪个像你还是个小小的县官?其中原因不用我多说吧。县令夫人但凡有一点希望都不会放弃,她知道这话扎心,甚至会惹的对方震怒,儿子说你愚忠,我看不假,忠于朝廷没错,可现在的朝廷,值得吗?魏问训,非得搭上我们一家的性命才知道后悔吗?
议论、指责朝廷,可以抓起来了。
魏问训一句大胆到嘴边咽下,他看到了什么?
不知何时,夫人眼里噙满了泪。
平日再怎么装娇滴滴,本质不是,从来干打雷不下雨。
魏问训咬咬牙:等我忙完这件案子再说,行吗?
县令夫人什么都没法说。
说人是儿子杀的吧,老顽固怕连累百姓不会走,而且,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走。
她除了抱住胳膊猛摇,一阵自己都感觉肉麻的撒娇想不出别的。
这时,一名衙役匆匆走来,他不想打扰县太爷亲亲我我,等一会了。
大人,你赶快过去看看吧,洋人自己去抓人了。
索恩没死,剪刀只伤了皮肉,就像头受伤的黑熊,进入愤怒模式。
想杀他们洋人的,很多,敢动手的,没有。
如果这次不来点狠的,以后出门怕是都要胆战心惊,毕竟,比起四万万华夏人,他们人少的可怜。
他也不用魏问训了,包扎完毕,直接亲自带人前往案发巷子。
威廉死的地不靠门口,又大概因为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无人清理,两人过去,鲜血干枯,一大群苍蝇飞来飞去。
索恩死死盯了会,转头看向距离最近的大门,蹦出一个字:砸!
巷子里一个人也没,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接到命令,两名士兵抬脚就踹。
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力气足够大,连续踹好几下,大门晃晃悠悠就是不倒。
一名士兵想了想,让同伴蹲下,踩着对方肩膀爬到墙头跳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主人似乎没在家。
士兵转到门口,明白了,两根胳膊粗细的木棍顶着大门,难怪踹不开。
院子很快被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散落的杂物,一个人也没。
搬走了?
众洋人没多想,毕竟他们不了解,可能巧合。
很快去往对面的第二家。
一模一样的情况,大门从里面顶着,也不知道人怎么出去的,接着第三家,第四家.......
直到有家确认情况不对。
走的太匆忙,残留的早饭没收拾,还带着淡淡的温热。
索恩一声冷笑。
难怪。
明白了,路上的乞丐,是来故意拖延的,让这里的人有足够时间逃走。
基本可以确认,逃走的人,肯定知道什么内情。
华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不能所有人都搬走,总有邻居的吧。
索恩目光看向巷子尽头:给我一家家砸门。
第 89 章
院子连着院子, 院子里有人,有人不会一点消息不知道。
手里有枪, 可以为所欲为。
距离刺杀现场很远一段距离的院子, 主人是个暴脾气的中年男子,平常凶的狠,听到自家大门被砸的砰砰作响, 骂骂咧咧:哪个王八蛋嫌命太长了, 老子搞.......
门开处,一排比他高半个脑袋的洋人。
洋,洋大人?男子完全懵了, 下意识转身往屋里跑。
能跑到哪里。
没几步被踹到地。
男子哪里还有平常的凶悍模样,脸色煞白:大, 大人, 我啥也没做啊。
索恩不仅有枪, 还有刀, 军刀放到男子脖子:你的邻居,去哪里了?
男人刚才也去大街看热闹了, 还以为这事, 没想到问邻居, 莫非邻居得罪洋人了?他知道这会说的不满意可能掉脑袋, 一连串问道:没在家吗?我想想能去哪里茶馆,对, 大人, 要不我带路?
他和邻居关系并不怎么好。
对方走的时候没打招呼,他倒是听到传来的声音, 但压根没想过举家逃离这事。
索恩并不在意他说的是真是假, 只想要想要的, 军刀微微用力,泛起层薄薄的血珠。
男子杀猪惨叫:大人,别,别杀我,我没说谎,我.......茶馆没有还有别的地方,我保证帮您抓到人。
索恩宛如切牛排般轻拉军刀:他搬走了,全家人。
搬,搬走了?这,这我不知道啊。人在生死间,往往能爆发出潜能,男子闻到股骚味,自己的,他忽然看到了生的光芒,大人,大丫,她有个妹妹,住城南。
关系不好不等于不了解。
女主人叫大丫,城南嫁过来的,有个妹妹叫二丫,因为从小没了父母跟着叔叔婶婶一家,险些被卖,二丫嫁的更好些,时不时送布匹糕点啥的。
姐姐搬走,他不知道,妹妹肯定知道什么。
索恩眼睛亮了下:带路。
说是城南,一个县城没多远。
洋士兵浩浩荡荡,所过之处宛如恶鬼逛街,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是门缝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他们猜不出洋鬼子的意图,看架势,似乎有人要遭殃。
男主人开的门。
一大群洋人士兵,同样吓的差点说不出话:洋,洋大人,您有什么事?
邻居男子为了命啥也顾不得:二丫,你媳妇呢?让她出来。
如此大动静,早惊动其他家人了。
二丫搀扶着婆婆刚出门,看到洋人瞬间意识到什么。
她是知道内情的,姐姐临行前匆匆来了一趟。
姐妹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如今一走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二丫怎么肯,至少让她知道原因吧。
邻居男子看到了她,大喊:大人,那个就是二丫,我邻居的妹妹。
几十双或绿或蓝宛如魔鬼的眼睛立刻聚集,二丫打了个哆嗦,她吃过苦,小时候被叔叔婶婶折磨的几次想到过死,所以,她比普通人比起来不怎么怕死。
见两名洋人向她走来,二丫没犹豫,松开手,转身往院子里的水井跑。
怎么都是死,与其受罪,还不如死的干脆点。
不连累家人,不连累姐姐,还有那位令人钦佩的县令公子。
震耳欲聋的枪声先一步响起!
二丫一声惨叫,踉跄几步扑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裤管,她挣扎几下,发现站不起,用尽浑身力气一点点挪,一寸寸爬。
水井近在咫尺。
身后,相公和婆婆的惊叫声,相公似乎想冲上来被洋人打了,她没时间回头看,再一点点,就能够到水井沿了。
一双好大的脚踩住她的胳膊。
像是有乌云遮住了天,投下片阴影,她抬头,看见双绿色的眼睛。
坊间传闻,洋人是魔鬼的后代,正常人眼睛怎么会有五颜六色的眼睛。
索恩目光温柔: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