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知知沉默了一阵,赶紧转身朝外走。
再不走,就要憋不住笑了。
睢昼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简直着急。
到用早膳时,鹤知知已经从点星嘴里把话套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也包括睢昼那套经文自在心中、无需多读的歪理。
看着点星依然对睢昼深信不疑的样子,鹤知知想了想,终究没有戳破。
只是拍了拍点星的肩膀,鼓励道:虽然你这样也挺好的,但是你如果跟国师大人多学点,会更好的。
点星虽然没太明白,但还是很受鼓舞,直起腰大声道:大人一直都是我追随的榜样。
鹤知知叹息一声,心中十分感慨。
原来睢昼也会偷懒。
而且还懒得这么明显。
鹤知知咧开嘴,专心吃面。
面吃到一半,睢昼终于过来了。
他依旧一身清风朗月,但鹤知知看着他,再不像从前那般觉得遥不可及。
反而因为看透了他的本质,而觉得十分有趣。
太有趣了,忍不住想笑,汤汁呛进喉咙里,鹤知知艰难地咳嗽了几声。
睢昼顿住步子,一脸惊疑不定和委屈。
看见他就咳嗽,是什么意思。
不喜欢看他了是吗?
那他走?
睢昼抓着袖口,站在远处不靠近,面上满是难堪负气之色。
鹤知知好不容易缓过来,喝了几口水,主动走过去拉着人坐下。
睢昼瞥了她一眼,又瞥一眼。
鹤知知捂着嘴转头憋笑。
这么多年,睢昼一定装得很辛苦。
越是深想,就越是想笑。
终于还是憋不住了,被睢昼看了出来。
睢昼愤愤不平地一甩衣袖,生气地瞪着自己面前那碗粥。
殿下若是嫌恶我了大可以直说。
是,他暴露了。
他不装了。
睢昼自暴自弃地坐着。
鹤知知惊讶地看他一眼,接着摆摆手,叫殿内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就连点星和曈曈也不留。
等人走光了,鹤知知才伸手过去,拍拍睢昼的手背。
安抚道:你别多想。其实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睢昼面色一僵,转头看着鹤知知,仔细地打量。
好像想从她脸上分辨出来,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只是在安慰他。
鹤知知握紧他的手,认真看着他,再次强调道:绝无虚言。
睢昼有些犹豫,清雅的眸子看了看她,又垂下。
你以前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鹤知知呼吸微滞,借此机会表态道:以后绝不。
睢昼这才相信,挽起一个笑容。
那笑容甜得似蜜,鹤知知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握着他的手也没有松开。
睢昼自动自觉触发了左手拿筷子的本事,就这样牵着手鹤知知看着睢昼吃完了一顿饭。
接近晌午时,景流晔回来送了消息。
那日神祠被封锁后,虽有重重侍卫围困,但始终不曾找到那个将鹤知知和睢昼关在水房里的人。
后面连日审讯其余膺人,也没有人能说出准确的信息。
只有一个人禁不住审,说神祠中的确所有膺人都已被捕,但有一个经常来往的虔客,那日也在神祠中,或许有几分可疑。
凭着这个信息,再去整座城中调取买过火药、且在神祠来往的人员姓名,最后发现了一个叫做张贵的人,且此人如今已经不知所踪。
张贵?鹤知知拧眉,这名字太潦草。若是去户部寻,不说万个,千个定然能寻出来。
是,但是那膺人说,三年前才在这座神祠中见到那张贵,以前从未见过。所以我去戍防处要来了五年前至今所有迁入之人的画像。
景流晔说着,掏出了一个布袋,里边儿全都是一卷卷的画像。
叫张贵的,以及同音的,画像都在这里了。国师,你曾与他交手,有没有可能辨认出来?
鹤知知看向睢昼。
睢昼眉目微沉,点点头:我试试。
那日睢昼的确同那人打过照面,但是并未看清全貌,只能凭借骨相和露出来的一点肌肤判断特征。
十余张画卷摊在面前。
睢昼仔细看了一会儿,指尖在其中一张上点了点。
应当是他。
景流晔微怔,很显然有些讶异,立刻抬头看向了鹤知知。
鹤知知莫名,问道:怎么了?
景流晔踟蹰一会儿,说道。
这人原是北部云家军的粮草兵,三年前拿着调令过来,在东洲定居。
这下,鹤知知也愣住。
北部云家军。
那不是她外祖家?
第43章
鹤知知也走过去拿起那张画像,奇怪地问:睢昼,你会不会认错了?
若真是云家的人,又怎么可能伤害她呢?
睢昼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并没见到那人的全貌,所以也不能十分确定。
景流晔松了一口气:也是,而且我们现在都是推测,那天你们遇上的那人也不一定就是膺人所说的张贵。
鹤知知却观察着睢昼的表情。
她看得出来,睢昼应该是没有弄错,只是为了顾及她的心情,不方便说得那么确凿而已。
鹤知知抿抿唇,收起那卷画像,对景流晔道:先严查这个人。他来到柳叶城时是什么目的,来了之后做了什么事,同什么人接触过,是否有妻儿父母在柳叶城。
景流晔点头应下,又转出去忙碌。
睢昼抬起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鹤知知:知知,你相信我?
不然呢?鹤知知平静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世上如果只能选择几个人来相信,你一定是其中之一。
睢昼呼吸微促,眼底波动汹涌,勉强压抑着澎湃的情绪。
鹤知知说完这句话,朝他笑了笑,觉得自己非常从容、大方,简直帅气。
睢昼一把紧紧抱住了她,轻轻在她脸颊旁边蹭了蹭。
想亲你。
鹤知知的脸突然爆红,双手胡乱挣扎起来,把睢昼推开,随便找了个借口,急匆匆地走了。
睢昼不装了以后真的变了好多。
鹤知知改主意了,觉得他还是装点好。
过了几天,宫中回了信。
无岐匠人收到了鹤知知送去的那块木牌,也弄清了里面的关窍。
那白布上面涂着一种比较罕见的颜料,是用一种野花碾磨而成,本就有红有蓝。又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遇水显色,所以才会有了木牌变色之说。
所以民间流传的心诚则灵,无非是因为诚心求卦的人会时时刻刻拿着木牌,暴露在湿哒哒的雾气中,且会停留很长的时间,不到木牌显色不会离开。
而那些或是猎奇或是想查探真相的人,大多只是在浓雾中待一会儿,自然等不到木牌显色。
鹤知知收到信后,又在当地找了几个匠人去验证,得到的答案果然都是如此。
原是这雾卦流传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了许多恐怖的传说,将那木牌说成了巫蛊之物,所以众人对它敬而远之,也不曾去查验木牌的蹊跷。
而且其中还有鹰巢军的推波助澜。
如果不是他们在其中装神弄鬼,惑人心智,这种骗局早就能被拆穿。
鹤知知后来派人在山谷中蹲守,终于抓到了现行。
几个鹰巢军戴着面具缩在浓雾中,一旦有人过来算卦,便悄无声息地靠近。
他们脸上的面具在浓雾的遮掩下仿佛山中的野枭,张狂狰狞,吓得那些人忙不迭地跪地求饶,口中直呼山神饶命。
他们先看一眼来人身上的木牌,再根据木牌的颜色胡诌一通吉凶,趁着来人被吓得肝胆俱裂之时,叫他向山神老爷上贡。
这种做法最先是一个街痞流氓做出来的,就是一开始赌赢了一票钱、被当街剖腹的那人遇见的流氓。
那街痞本意是想哄骗那人把所有钱财拿出来赌,好赢他一把,没想到反被他走了财运,于是心生歹念,当街将那人杀死。
杀人时的动静引来了巡逻的官兵,官兵不仅没管,还同他分赃,这件事不了了之,逐渐演化成恐怖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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