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鹤知知忍不住取出秦楼主留在她这里的那只送信灵鸟,写上字条问了这个问题。
谭明嘉到底有什么秘密。
鹤知知亲眼看着那只鸟飞远,又让暗卫一路跟着,直到确认它飞出城门才返回。
秦楼主的信回得很快,却也很简单。
他就是黑绳结。具体的,殿下可以问国师大人。
这几日睢昼一直在想办法让人暗中跟踪那个关键人,跟了几天,暂时还没有什么结果。
好不容易闲暇下来,睢昼也是一脸疲惫。
对他来说,这件事太紧要了。
他找了十一年的仇人,终于马上就要现出真身,他脑中几乎一刻也无法停下来不想这件事。
鹤知知也知道劝他无用,干脆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你知道黑绳结的事吗?秦楼主说如果我想知道,问你就行。
睢昼眨了眨眼,似是回忆了一番。
这人是一个江湖传说,江湖中也分名门正派和半路出家的半吊子,通常后者并不受欢迎,若是想获得尊重和认可,便要干出一番动静证明自己,但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成名,大多数人都选了不正义的捷径。只可惜,江湖最看重的终究还是实力,而非道德,所以这些年来,这股风气愈演愈盛。
而此人的出道之作,则是数年来最为惊人的。
他向一些名门大派投递了自荐信,要求见面,而且普通弟子还不行,非得掌门亲去。可以想见,当时根本不会有人理会这封信,可没过多久,那几个收到信函的掌门全都于同一日,在自家房中上吊自杀了。
鹤知知悚然一惊。
据传,当时还有一个掌门的女儿亲眼见到父亲从匣中拿出一条墨黑绳结,疑问他要做什么用,结果就看着他一步步走出书房,回到卧室,把所有人都赶出去,然后在屋梁上悬颈自尽。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突然自戕,久而久之也就成了骇人的传闻,黑绳结也从此成了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的词。
鹤知知毕竟不是江湖中人,对这件事的观感和他们不同。
抵着下巴疑道:这手法不是跟柳叶城的雾卦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同样都是杀鸡儆猴,蛊惑人心,只不过,黑绳结杀的目标是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造成的影响也是雾卦不可比拟的。
睢昼挑了挑眉尖,轻轻点头,显然他也不觉得这黑绳结是什么威力无穷之辈。
突然鹤知知一顿。
这件事,是不是发生在乾景年之后?
乾景年是十一年前,睢昼在心中算了算,道:不错,这应当是八年前的案子。
鹤知知悄悄吸了一口气,眼睫颤动。
怎么了?睢昼疑惑。
鹤知知摇头不语。
十一年前她和睢昼都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自然不了解外界的事。
但是鹤知知记忆中总模糊有个印象,当年那段时间宫中乱过一阵,她还被禁足宫中哪儿也不许去。她那时好奇之下,又没有别的事可以打发时间,不怕死地闯进过母后的寝殿,到处翻翻找找,像寻什么宝藏一般。
结果,还真被她翻到一份记载,封着极机密的封条,但鹤知知小的时候好奇顽劣大过规矩,大着胆子把封条拆开,看了里面的记录。
当时白纸黑字,看在眼中却字字血腥。三天之内,好几位大臣相继悬颈死去,里面有些详细记述,鹤知知当时看不太懂,后来也渐渐遗忘了一些,只记得是有这么一件事。
鹤知知当时看完后,被吓了很大一跳,神思都有点恍恍惚惚,好像还病了一场,连母后发现她乱翻、盛怒之下是如何罚她的都记不太清了。
后来再长大一些,鹤知知渐渐了解到,当年都城之中的确是发生过一场动乱,只不过被压制了下去,最终没有掀起什么大乱子。
那几位大臣的逝世,大约也是那场动乱的导火索之一,最后这件事被封了口,才消失在时间中。
这两者的手法如此相似,再加上这些时日以来收集的种种线索,都让鹤知知能够确定这就是同一人所为。
谭明嘉就是黑绳结。
那十一年前,也是谭明嘉的手笔。
还好当初没有让母后匆匆查办谭家,这个谭明嘉,不捉到他本人绝不算完。
他处心积虑了那么多年,这个人,以及他背后的势力,或许远比鹤知知想象的要恐怖
殿下?睢昼伸手在她脸颊上碰了碰。
鹤知知猛地回神,转头看向睢昼,勉强笑笑:有什么新消息,随时通知我。
好。睢昼垂眸一瞬,还想补充什么。
绝不让舅舅他们知晓,放心。鹤知知提前截断他的话。
睢昼温温一笑:嗯。
时间一日更比一日紧迫,终于,睢昼那边传来了消息。
他已经确定了谭明嘉的行踪,也布置好了人手,只待人进网。
鹤知知没有丝毫犹豫,乔装后立即赶去。
她找到睢昼,蹲伏在一处隐蔽小楼外。
周围郁林葱葱,看不清楼里的人影,也同样方便他们隐蔽。
不急,在这儿等着。睢昼悄声道。
鹤知知点点头。
这楼看似没有别的出口,但谁又说得清楚。贸然闯入还不如在外面守着,里面的人总要出来的。
蹲着累不累?
睢昼单膝跪在地上,示意鹤知知:坐这儿。
鹤知知认真瞪他一眼,但也没什么力道。
睢昼笑了:不必这么紧张,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顺利。
这是好事。
终于能捉住十几年的仇人,终于能寻回师父的尸骨亡魂。
睢昼面上有一种璀璨的神光,愉悦且克制,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幕。
果然如睢昼所说,事情很顺利。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楼里终于有人鬼鬼祟祟走出。
佝偻的身影,戴着灰色兜帽,朝四下里打量。
兜帽下有一瞬间露出真容,是谭明嘉!鹤知知忍不住轻声道。
与此同时,埋伏好的侍卫一齐围上,如同火焰扑向柴薪,谭明嘉瞬间无路可逃。
抓住了。真的抓住了。
花费了那么多时日,她和睢昼共同的仇人,今天终于尘埃落定。
鹤知知按住轻轻发抖的手掌,提步走出掩防,走到谭明嘉面前。
谭明嘉已经被提前卸掉了下颌、手腕双腿也被捆起,防止他自裁。
看见鹤知知,谭明嘉大约自知气数已尽,脸上显出了灰败的神色来。
谭明嘉是再没有飞天遁地之能了。
鹤知知胸膛里悬得老高的心终于缓缓落下,深吸一口气,转头找睢昼的身影。
睢昼跟身旁的侍卫交代几句,也朝她看来。
睢昼,你看他鹤知知笑逐颜开,刚说完这几个字,眼瞳忽的放大。
一支利箭从后方飞来,穿透睢昼的右侧胸口,力道将他整个人扎在地上。
鹤知知四肢百骸瞬间麻木,下意识朝睢昼跑过去。
她和睢昼之间隔着蔓蔓青草,血液迅速攀延着草地漫开。
拿下逆贼!
鹤知知愕然抬头,云哲君骑马从远处而来,手中摇着云家大旗。
睢昼爬着跪坐起来,用另一只手摁住伤口附近勉强止血,仰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鹤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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