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发
挂有“日暮海岸度假村”横幅的旅游大巴停下，导游小姐姐跳下车热情地迎接新到的游客，招呼他们把行李放进大巴的行李舱。
穆已坐在靠窗的位置，隔着玻璃听他们交谈。
新加入旅行团的三人组，打头的是一位身材高挑、容貌气质俱佳的年轻女性，看起来十分健谈。她举着相机和导游交流，大意是她是某视频平台主播，想协商一下视频拍摄权限。导游告诉她可以自由拍摄，但发布到网络的内容需要经过度假村官方审核，要求她不要私自上传发布。并且，在旅行结束后，官方需要和她就她相机里的内容进行重新协商。
最后，主播女摊了下手，表示无奈妥协。
站在主播女后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大块头壮男，是主播女的男朋友，看起来人很憨厚、结实。他负责提两个行李箱，行李箱上堆着一个大包，可能是其它拍摄器材。他身上还挂了一个简便的小背包。
“真是个人形行李架。”当看到他把行李箱举起，依次放进行李舱时，姜韬在穆已耳边小声哔哔了一句。
“……”
穆已没说话，不适地把靠在自己肩膀的男友推远了一点。
三人组的最后一个，是一个从视觉上来说显着超重的男性胖哥，一眼望过去体重大概直逼100kg。他似乎是同平台的美食博主，与主播女是好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位胖哥从前门上车可有些费劲儿，司机只好帮他打开了宽敞的后门。
他上车时穆已明显感觉到整辆大巴往下一沉。
“人形重坦入库……”姜韬捂着嘴说。
穆已猛得转头：“——你再说一句，我就不去了。”
姜韬连忙举手投降：“别，我开玩笑的。这不是……活跃下气氛，我看你刚才一直脸色不好。”
穆已没回答。没承认，也没否认。他挂脸一向很明显，他也不喜欢掩饰。
…………
胖哥一上车落座就占了两个人的位置。他和主播女的行李架男友闲聊，提起他们过去常常联动拍探店视频。但三个人一起旅游拍片还是头一回。胖哥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看起来是很和气，很有教养的人。
主播女举着相机，拍了登车过程，又大体拍了拍车厢内，同时有意避开拍到大家的脸。她的声音洪亮又清晰：“大家好，我叫陈云屏，是c系平台主播，这次受官方邀请来拍日暮海岸的试游体验宣传片，到时候会拍摄大量视频素材哦，大家可能会出现在镜头里，还请多多包涵，不要介意。我会给大家厚码的。”
说完没听见异议，她笑了笑，又道：“如果有人想要友情客串出镜，那我们也欢迎你来交个朋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坐在我旁边的是我的男朋友，宋桂声。而这位胖哥哥也是c系平台主播，章海宴。”
她拍了一圈，坐下了。三人坐在车厢中部，聚在一起讨论拍摄计划。
旅行大巴再度启动，去接下一位游客。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刚刚开发好，将要在今年夏天投入运行的海边小型度假村。现在度假村还未正式开放，所以官方组织了这次活动，发放少量名额，邀请一批游客进行试游体验，相当于宣传预热。
姜韬好像是从他的哪个舅舅那里搞到了票，听到穆已说想出远门散散心，就带着穆已出来玩了。
大巴发动，穆已靠回椅背，别开头又看着窗外去了。
姜韬试着牵他的手：“你现在好点了吗？是不是晕车？很严重吗？”
“不是。”穆已简短地说，抽回了手。
他不是晕车。从表面上看，他一进入到行驶的封闭车厢内就紧闭着嘴变得沉默不言，脸色苍白难看，一副被抽空了力气，既紧绷又疲惫的样子——但他不是晕车。
“姜韬，”穆已想了想，说，“我们尽量不要被拍到。我不想被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韬：“好的宝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韬扣紧穆已的手指。穆已挣脱了几次没挣脱开，就随他去了。
姜韬是小学体育老师，平时都跟小孩混在一起，就喜欢逗小孩。穆已22岁了还是童颜，脾气全洪桥市最难哄。姜韬就偏爱哄他，跟哄小孩似的。对姜韬来说，穆已无论脸、身材，还是性格，都住在了姜韬的舒适区。
但穆已烦他。穆已只看上了他衣服底下硬邦邦能摸得出形状的胸肌和腹肌，看上了他铁钳一样有力的一双手臂，看上了他一身力气。圈子里许多人都以为穆已端着，臭清高，所以来者皆拒，要不就是恶意揣测他家世如何如何，才养得出这副一言难尽的性子。但穆已就只是很庸俗很低俗很直白的，需要到姜韬这个程度的，长久锻炼出来的肉体。
挑了很久才挑到的一个。
…………
旅游大巴继续前行，终于接到了最后一名游客。
穆已偏头靠着车窗，脑海里昏昏沉沉，无法入睡，也不好过。他没太关注外界，直到姜韬又在他耳旁小声说：“刚才上车的那个人，有点吓人。我说他有一种杀人犯的气质，你信吗……他刚才莫名其妙看了我一眼。”
穆已一激灵，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
“他就坐在我们后面……”姜韬声音小了下去。这意思不明而喻：那个人让他很不舒服，甚至是感觉很危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了，所有人都到齐了。”导游击掌。她年轻有朝气，声音动听，整个人活力十足。
她叫杨甜。
她欢快地说：“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最后一遍检查背包，确认证件。还有，记得系好安全带哦。”
“现在，我们要驶离洪桥市了～”
车厢里响起一阵翻背包的声音。穆已凝视车窗上的倒影，半晌，他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后排。
他和姜韬坐在倒数第二排，最后上车的那名男性坐在他们后面，不过不是正后方，而是斜对角。对方戴着黑色口罩，穿着黑色无logo卫衣并戴上了兜帽，在春末的季节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系上安全带后，对方以一种沉闷蚕蛹的姿势半蜷缩在座位上。他的兜帽压得很低，没人知道他现在正看向何方了。
姜韬以为穆已会批评自己，说“人家只是社恐吧，你大惊小怪什么”之类的。但穆已却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靠回窗户，并把手从姜韬手里抽了出来。
过一会儿，穆已才慢慢地说：
“那个人，有点像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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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姜韬惊讶。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穆已有个哥哥。
“确定吗？那我们要过去打个招呼么……啊。”姜韬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我的身份不太合适？你有跟你哥说起过我们在谈吗？”
穆已摇头。
“那就说，我们只是朋友，结伴出来旅游而已……？”姜韬察言观色穆已的脸色，试探着问。
穆已还是摇头。
“别管他。”穆已说。“就当不认识。”
他有些胸闷，一口气哽在胸口，心里全是计划被搅乱的慌乱，整个人明显表现得有些不自然。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快速解释说：“我有几年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了。”
穆已还记得高考出分的那一天。
他拿到了早有预料的成绩，当场就和哥哥摊牌出柜，并直言要离开这个家，要永远地离开他哥，要搬走，要过自己的生活。
那时，听到这个爆炸消息的哥哥，却平静得仿佛弟弟只是预告了今晚要去同学家玩顺便住一晚。
哥哥沉默地倾听他的出柜宣言，听他单方面宣布要断绝关系，沉默地看着他收拾行李，计划第二天就从这个家里搬出去。最后哥哥沉静地开了口：“再考虑一下吧，小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少留在洪桥市。在本地怎么都还是方便一些，有什么事我还可以帮上你的忙。要是你不知道怎么跟我相处的话，我可以在你的生活里当一个透明人。你也可以交男朋友，我会当好一个背景板，不再问你任何事。”
“小已，你是哥哥唯一的亲人。”穆竟说，“亲情，永远不会变质。”
穆已最后还是心软了。他没从这个家里带走任何一件东西，在洪桥市本地读了大学，谈过几次男朋友，偶尔回家看看他们的花园，但他没再跟哥哥说过一句话。大学毕业后他留在本地找了份工作，住出租屋，经常泡GAY吧，最近一次谈到对象是因为认识了姜韬。
在那天摊牌之前，他在哥哥面前从来都装的乖孩子，装得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同时他也从内心深处、无法控制地，怕他哥。
怕到现在就想跳车下去。
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和姜韬两个人坐在一起，以情侣的身份作为这个旅行团的一部分。他不会告诉姜韬他那几任男友后来的结局。他现在和姜韬也还只是刚刚确定了关系，姜韬仍在他的考察期内。
于是他将许多事情潦草带过，在心里划定了能说的部分和不必说的部分；他用已经冷静下来不再颤抖的声线，解释道：“我之前和我哥出柜了，所以关系有点差。就算那个人真是他，你也不用跟他打招呼。我们出去玩，你就跟着我走就好了。”
姜韬顺从地答应了。
“行。听你的，宝宝。”
穆已便也放下心来。
也许是因为那个不像好人的兜帽男有点像他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现在穆已坐在这辆车上竟然莫名感觉没那么精神紧绷和生理不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叫姜韬把眼罩拿出来，没戴，只是靠着窗户默闭了眼，心里想着这次能否小睡一会儿——
…………
旅游大巴一路驶离城市，沿路风光渐渐从大片的建筑物变成了绵延的群山。众游客都昏昏欲睡。
等到了服务区，司机停了车，导游招呼着大家要点烟的点烟，放水的放水，活动的活动，可以作短暂的休息。
大巴再度启动后，导游拍了拍手，吸引大家注意：
“为了让大家彼此之间快速熟悉起来，也是为了解闷，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导游拿出一副牌，介绍道，“是个很简单的情景推理游戏。”
“羊群中有一只小羊被恶魔附身了，现在农场主请了一名猎人来找到并杀死这只被恶魔附身的羊。”
“只有被恶魔附身的羊死掉才能拯救农场里的其它羊。”
“如果恶魔羊死，猎人存活，则猎人和其它幸存的羊获胜。反过来，如果猎人死，恶魔羊存活，则恶魔羊获胜，其它羊也会死。”
“接下来，抽牌吧！有一名玩家会拿到猎人身份，而另一名玩家会拿到被恶魔附身的羊身份。”
可惜响应的声音寥寥。或许是舟车劳顿，大家都兴致缺缺。可能等下车到了度假村再办社交活动，反响会更热烈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导游看了一圈，没人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