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秦戒之,”旁边的人说,“鼻子黑了。”
秦戒之转头看陈彦徽,和他一起集训的同学,看见他用黑乎乎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头。
秦戒之顺势用手背擦了一把自己的鼻子,蹭下来一块炭黑。
“我帮你吧。”陈彦徽抽出一张纸巾。
秦戒之摇摇头,同时手拿走了他送过来的纸巾,说:“我自己来吧。”
陈彦徽扶了一下眼镜,说:“行,我手上全是炭黑。”
可秦戒之的手也和他一样髒,他隔着纸巾把鼻子擦干净了,然后就着陈彦徽给他倒的水把纸巾浸湿,两个人草草地把手擦拭了一番。
“下回得备几包湿巾纸在画室里。”秦戒之说。
“得屯几百包吧。”陈彦徽吐槽道,“我都要画吐了,手擦得再干净也还是得黑。”
秦戒之很苦地笑了笑,说:“手还能擦干净,我眼睛底下的乌黑连擦都擦不掉啊。”
“操,你可别说了。”陈彦徽往太阳穴上抹了点风油精,“我好想睡觉啊。”
这时电灯忽然灭了,衆人哗然,秦戒之把头探出画板外。
停电了?
“什麽情况啊……”有人恍恍惚惚地站起来。
“空调也不吹了。”坐在空调边上的人吊着两块狗皮膏药似的黑眼圈,大喊起来,“停电了吧!”
又是满座哗然,躁动和不安像麦浪一样从画室前翻滚到画室尾。
随之而来的是室内残余的冷气快速消散,热气却拔地而起,把学生们沖得沸腾起来。
“老师?”大家都在叫,“停电了,老师!”
秦戒之拿纸巾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然后在嘈杂与混乱中继续画自己的画。
老师过了许久都没来,画室里渐渐没人叫了,有人去开窗通风。
然而夏天的风灼热得像根烧红的铁棍,烈阳从窗户外闯进来,抡着铁棍就要把人给敲晕。
“呼……”
接二连三地,好几个人中暑晕了过去。
秦戒之的鼻梁上渗出一颗颗绵密的汗珠。
他手里的人体速写还没画完,笔尖刷刷刷地划过粗糙的素描纸,他手上的汗沾到了处理好的线条上,画面顿时就糊掉了。
“……”秦戒之有点烦闷地拿橡皮去蹭那条线,眼睛盯着它一眨不眨。
突然哗啦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怎麽回事,画板就被前面的人撞翻了,铅笔在手里瞬间折断,尖锐的木屑刺进了他的手掌。
“操……”秦戒之立刻跳起来,却看见前面那人已经从凳子上摔下来,晕倒在地上了。
又是一个中暑的。
陈彦徽也被吓了一跳,站在旁边愣了愣,回过神来后问秦戒之有没有事?
秦戒之蜷起手掌,还算冷静地说:“没事。”
画板掀翻了,地上的画笔和水杯也人仰马翻,秦戒之看着糟心,手还疼,终于忍不住走出了画室。
穿过强光暴晒的走廊,秦戒之快步走进卫生间,里面有个人正在拖地,他的脚步小心地绕过拖把,走到小便池前面。
完事儿之后他就要走出去,可没想到一转身就和拖把撞了个正着,污水飞溅到了他的白色鞋子上,把它弄髒了。
“哎呀!”拖地的男人喊了一声,一直和地面平行的那张脸终于擡起来了,很愧疚地看着秦戒之,说:“真对不住,我没想到你会转过来。”说完认真地看着秦戒之的脸。
秦戒之还算平静,摇摇头说没事,然后绕过男人要往外面走。
男人提着拖把,眼睛始终追随着秦戒之,跟着他边走边说:“这天气太热,时间久了我怕你鞋子难刷干净。”他把拖把靠在墙边,又拿了块布,说:“我帮你把它擦干净吧。”
“欸……”秦戒之见他作势要蹲下来帮自己擦鞋,连忙退了一步,收着脚,说:“真不用了大叔,我自己回去拿纸擦擦就行。”
男人没蹲下去,摸了摸鼻子,再次很认真地看了秦戒之一眼,说:“啊……那好吧。”
“……”秦戒之不明白这人为什麽要用这种看“大熊猫”似的稀罕眼神看自己。在疑虑中,他不免多看男人几眼,发现他的左脸颊上有道浅短的疤痕。
男人转身去拿拖把,继续弯下腰拖地,身体遮住了大片强光。
秦戒之走到镜子前洗手,把扎进手里的木刺拔出来,然后把手放到水龙头下面沖。
这时,男人拖着地又走过来了,说:“呦,怎麽还受伤了?”
秦戒之没答,把水龙头关了,抽了张纸擦手,白纸很快就染上了淡红色的血迹。
大概是见秦戒之没有很想理会他的意思,男人识趣地提着拖把的水桶走了。秦戒之把带血的纸巾扔掉,走出卫生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