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崽细微的脉象他固然不能像医治人类那般辨认出,只是大体的道理总有相通。
黎南洲更完衣回来,就看到云棠已经四肢绵软得瘫在人家王太医手上了。王老太医绝不可能有什么撸猫的经验,但是他精妙的手法,干燥的掌温,恰到好处按过猫崽脊背的力道只能说这世界上就是存在着铲屎官天赋者。
比如此时此刻用一套马杀鸡降服了神兽大人的老太医。
比如说正绕过内殿的屏风,原本面色轻松,看到眼前这一幕嘴角却落下来了的黎南洲。
作者有话说:
乖乖们怎么突然都在说变人的事情了!搞得我重新回去看上一章,也没有啥变人预兆啊!!
时间线上应该是蛮快的,不过在变人前还有几个重要剧情!
不要急,都安排得妥妥的!
先来专心吸小猫猫
第13章
祥瑞怎么样?黎南洲声色未动,平静地接回了舒服得倒在人手上的小毛球。
云棠被轮番捂着烘了这么一会儿,外层的毛毛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只是贴着皮肤的细毛还有些潮乎乎的。
刚刚那妥帖的按摩让他短时间内给会侍奉的王老太医加了不少好感度,当然还比不过黎南洲这蠢瓜。
但是被抱离老太医手上的时候,他一只前爪抱着皇帝的大手,一只手爪还往前伸着,爪尖弯起来,漫不经心地朝着老太医的方向慢慢勾了勾。
那是小奶猫的撒娇。
哎呦老太医被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卡巴、小爪子一勾,情不自禁地唏嘘出声套用一句若干年后人类对可爱小猫常发出的感叹:这玩意搁谁谁不迷糊?
黎南洲不动声色地把那只欠欠的小爪子也搂了回来,将云棠重新用小被子包好了。
他早就发现这小东西心里很明白自己可爱,并且非常擅于根据自己的心情散发魅力,把让他感兴趣一点的人都搞得五迷三道。
只是黎南洲也不清楚云棠是本性如此,还是这小东西故意的。
皇帝看向王老太医,还在等着这位御医的回复。
王老太医甚至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皇帝刚刚的问话他还没回呢。老人家不由尴尬地轻咳一声,将恋恋不舍看着小奶猫的目光强行收回,才思量着回道:
依臣所见,祥瑞此刻的情况倒看不出有什么大碍,也还未激发显见的病症。那池中药汤虽是热性药草,选用的几味也都主温和调益,于祥瑞无妨,他先是给皇帝吃了一颗定心丸,而后斟酌一二,话风一转:
只是祥瑞到底幼小,恐怕有风邪之症积在体内,隐而未发,老太医隐含担忧地朝云棠投去目光,这几日还是要仔细观察,及时注意祥瑞的身体状态才好。
黎南洲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他着人准备送王老太医回去了,他怀里抱着的猫崽却还眼神灼灼地看着王太医,小爪子也费劲地从小被子里扑棱出来,往老太医那里伸着。
云棠还记着自己方才落水的原因呢:他仍觉得黎南洲之前在汤泉池中的状态是不对劲的。只是当时浴殿中除了自己也没有其他人在了,无人能知道黎南洲那时休克般的情态,皇帝自己也显得漠不关心
难道这人没意识到异样?
还是黎南洲只顾着他了,没发觉自己哪里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云棠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此刻正如不详的鬼影般盘桓在他心头。
陛下方才一心顾念祥瑞,匆匆好在王老太医没有辜负云棠的期望,果然犹豫着开了口,只是话语间显得语焉不详:
不知陛下此刻可有不适,不如让臣为陛下请个平安脉、探查一二,也好防患于未然,缓解几分可能的症候。
没错,就这么办!
云棠从皇帝怀里支起小脑袋,拍了拍身下结实的胳膊,又很笃定地「呜」了一声,非常坦然地当皇帝的家做皇帝的主。
他的意愿实在表达得清晰明了,几乎不存在叫人会错意的可能。殿内的人皆立时便明白了,不由都感到这小毛崽可爱好笑。
不过数日未见,祥瑞越发慧黠精灵了。王太医摸摸胡子,忍不住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黎南洲也唇角微勾,抬手揉了揉怀里透粉的小耳朵,前些日子还不晓事,只是一味憨吃憨玩,这几日确实越发聪明通人性了。
男人一边不自觉地炫耀,一边精确地抓住猫崽说翻脸就翻脸打过来的巴掌,把那小肉垫揉在手里,贴着自己掌心粗糙的皮肤摩挲,复又抬头看向老太医:
王太医不必挂念,朕身体无碍,不过是偶尔一回提早结束药浴罢了。皇帝面色如常,夜深了,今夜已是耽搁得太晚,朕便不多留王太医了。他瞥向知机迎上来的宫人:好生送老太医回去吧。
云棠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拽着黎南洲的袍子眼睁睁看王老太医跟侍人走了。他还在那里兀自失望,就冷不丁被人捉着小身子提起来了皇帝摆手叫人退下后,把小家伙拎了起来,提到与自己视线同高的位置。
乖乖,你还知道担心朕了,是吗?黎南洲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难得有这样开心的时刻,何况是在这样鸩毒发作的夜晚,他最虚弱痛苦的时候。
往常在毒发时,皇帝每次都是将所有人遣散,独自坐在浴殿的池中,在漫长的夜里一个人捱过艰难的痛楚。温热的药汤能稍稍缓解他毒发的痛症,可他此刻分明提早出来、离了汤药,他却比每一次沐在汤泉中时更感到舒适轻松。
过去的黎南洲确信自己已戒断了所有软弱的时刻、温情的需求,在孤独而艰辛的成长过程中,他笃定自己性情中残留的温柔情感只会戕害他。
在皇帝几次有意无意地冷落那些心思细腻、自作聪明的手下后,连他的心腹都不敢再自作主张地把关心投在他身上。
黎南洲近年来也不是没有察觉,他曾认为的由冷漠残酷铸就的强大其实也在反向催蚀着他的人生,磨灭他的知觉和他曾经信手拈来的喜怒哀乐。
而如果继续陷在这样空寂的情感隔阂里面,他也许可以拥有极端的冷静。
但也可能会陷入到疯狂又危险的境地,将自己变成一具过于迟钝以至于在无知觉中葬送自身的躯壳。
但真正可怕的是,当他长时间抛却了他认为没有必要的情绪和情感,将一切外来的亲密关联和自己隔绝开,冷眼旁观着身边的人活在他们各自的痛苦挣扎中,甚至越来越惯于操纵人心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他对此习以为常了。哪怕察觉不妙,也懒得做出改变了。
若不是一只既不看人脸色、也不敬怕皇帝的小猫崽自己从天而降、暖乎乎毛绒绒的送上门来,天真无畏又理直气壮地蹭上来贴着他、用自己弱小到让人心惊胆战的小身体保护他、让他一日比一日更鲜明地感受到心有牵挂的踏实和快活黎南洲已准备好目视自己在入土前就一寸寸僵直、死掉。
莫非真是老天垂怜他这个可悲短命的皇帝,才把这小家伙送来了吗?
黎南洲看着面前这双澄澈的大眼睛,清晰地感受到从骨骼深处腾然升起的、对抗痛楚疲惫的无边勇气,而他在这之前甚至没感觉到过自己在怕着什么。
云棠被男人这样握着也并不害怕挣扎。他能感觉到黎南洲的手指正严密又温柔的托着他的背,他知道这个人绝不会叫他有一点掉下去摔着的危险,不过
猫崽的小爪往前伸,在皇帝顺从地将他抱近时碰了碰人家的脸颊,然后把自己的身体整个贴在了男人脸上,粉嫩的肉垫搂着男人的耳朵背面,小毛脸侧过来,用头上的幼毛软软蹭在人家的颧骨处。
他现在就想这样紧紧挨着黎南洲。
今晚分明是云棠的惊魂时刻,但他总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安慰黎南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