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黎南洲难得享受小家伙这样的撒娇,于是趁机微微转过脸、不动声色地在猫崽肚子上吸了一口气他动作很轻。他只是偶然发现小毛球身上有一种干燥温暖的香。
但是云棠感觉到了。
他没好气地轻轻拍了拍黎南洲的耳朵,离开了这张比他整个身体还大的大脸,又默默缩回到男人手上。
黎南洲为方才的冒失等了半晌,却没等来预想中的猫猫拳,这让他有点遗憾也有点受宠若惊。只是他转念一想,又担心这是因为云棠身体不舒服、精神状态不太好。
他托着小毛球,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又摸了摸云棠背上的毛:是不是困了?今晚这一番折腾闹了许久,小东西今天也太长时间没睡了,让皇帝都有些后悔自己白日里没让他睡觉。
他这一问更提醒了累得浑身软绵绵的猫崽,云棠张嘴就打了个哈欠,猫还坐在黎南洲手心,眼睛却开始黏起来,小身体也不由自主往皇帝手掌上倒。
黎南洲立刻便心疼起来
云棠就好像是生活在男人躯体之外的某个会呼吸的关窍。
在小猫身上,黎南洲的情感从喜爱开始萌芽,自独占的欲望开始扩大、所有皇帝阔别了很久的七情六欲接踵而至,好似不需温习便来得渐次加快、乃至全面复苏了。
或许黎南洲这样的人对于另外一个人类的接近还会升起诸多心防,可就像麻木疲惫的老人也会抱养一只小羊羔作同伴,人对人类感到疲惫厌倦的时刻,也许还能够接纳一只无害又爱你的小猫。
年轻的皇帝在毒发之夜的剧痛中久久环着那个要睡着了的小东西,他的手臂坚实而轻柔,动作小心翼翼的,好像是在环着自己仅剩的、最后的感情温床,又像是搂着一小块他久别重逢的血肉。
他把云棠放在宫人已重新收拾好的床榻上,看着小猫崽放松摊开的小身体,和那舒服得勾起来的小毛脚那小脚丫甚至只有他拇指的一节那么大。
在这一刻,皇帝确信,比起浴殿中满池缓解毒发之症的热汤,眼前这个小家伙才真正是他镇痛的良药。
作者有话说:
乖乖们,18号和25号停一天,其他时候都正常更新
第14章
金黄的树叶簌簌落住了梁宫的秋,随着满宫的侍人都换上厚实的夹袄宫装,黎南洲也越来越担心寒冷的天气会把他的小绒球冻着。
那一场落水的事故倒没真给云棠招来一场病,可皇帝还是谨慎得多了。如果说之前的黎南洲是常分出一点关注给小猫,那他如今可算得上时刻惦记着这小东西了,连睡觉时都有三分心神惦记着云棠。
照顾云棠的宫女小桃早领来许多件御锦房呈过来的小衣服了,如今满梁宫无人不知祥瑞的鼎鼎大名,更晓得这只精灵美丽的神兽是被皇帝放在心尖尖上的。
风吹草动里活着的宫人往往比一些自诩博知的大人物更敏锐。
他们讲述不出来,但是他们本能地驱奉于皇帝的心意、领会着这位陛下的好恶,更甚好似还有江山半壁的阮太后。
黎南洲本人并不好享受,尽管他这个皇帝在物质上从未受过亏待,曾自先皇手里继承了完整的皇室珍藏,更在收拢权力的这些年里、产业和私库越发庞大到夸张。
但他这个人的物欲非常淡薄,他对美食华服无感,也不爱古玩珠宝、奇石精巧,在和阮系博弈夺权、手谈天下的这几年里,他甚至未近过女色,更无一二不讲究的爱好,这让他的声名在一些假道学的文臣口中倒显得极好。
事实上黎南洲并不是为了博美名而抑制本性,朝中那些只会空谈的伪君子,嘴上倒常骂两句阮公弄权、邪异惑众,好像偏袒于他这个「被欺压的弱主」。
实际上却没有丁点用处没用到阮国公手下的人都懒得收拾他们。
皇帝只是切实地对生活中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他博学擅书、通晓六艺,能提枪舞剑、善抚琴画鸟,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精通所有上等人的游戏,但他发自内心觉得这些很无聊。
然后云棠出现了。
皇帝好像是突然发现很多事情并没有他曾经认为的那么无聊。
他从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心腹宫人每日为他安排的膳食都是什么他固然记得前一日的三餐用了些什么食材,可他几乎回忆不出那些味道。
但是他现在却开始关注起小猫吃饭云棠喜欢吃肉、偏爱什么肉、怎么烹制、几成熟更好;他吃多久会厌、什么样的表现说明他喜欢、他每一餐之间应该隔多久。
这些琐碎到黎南洲过去从不会思考的杂事,突然间都变得生动而重要。
过去的皇帝从不在乎他私库中放了多少珍稀的玉石,但有一日这人突然大开库房,起意挑了几块颜色最漂亮的宝玉,叫内造府雕成一壁珠圆玉润、一拨就叮当作响的玉珠屏风。
云棠当时确实很喜欢那个超大型还自带声响的「玩具」,他像一阵小旋风一样穿过玉石屏风跑来跑去,让那透着云雾的玉石流过他柔滑的毛毛,他喜欢直立起来扑上面的玉坠,还用爪子勾住高处的金色福结,把这价值连城的屏风当作秋千荡。
只是没过多久,这小猫崽就失去了兴趣,哪怕风把玉链吹得在他脑袋边摇晃,他也铁石心肠地看也不看,一枚一文不值的纸团也能胜过皇帝亲自设计的这架屏风,成了负心猫的新宠。
这世界上再无人敢这般辜负皇恩。
小桃甚至在无人时悄悄拨弄那架屏风逗哄云棠,战战兢兢地试图重新引起这位小祖宗的兴趣,这是统事嬷嬷暗示她的任务清平殿的宫人都知道,这架屏风不但价值极高。
而且从设计的图纸、到玉石的挑选,乃至吩咐内造府制出来,都由他们陛下一手主导。
这奇珍宝贝专是做给神兽的,就是为了哄这小祖宗玩闹。小祖宗怎么能两天就不喜欢了呢?这岂不是把皇帝的面子撂到地上?
云棠当然不买账了。
他原本也很难体会宫人们的心境把皇帝陛下看作要诚惶诚恐全身心朝奉的天神什么的。
但更要紧的是,皇帝陛下居然对此也没有更多的反应。
黎南洲甚至没有类似于这么用心讨好你的玩器,三两天就不喜欢了,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意思流露出来,如果让最聪敏的秦抒女官来形容,她觉得陛下的心情更像这块价值连城的玉和朕前前后后花费的用心,能让祥瑞高兴一刻,这件事已经值当。
其实这件事本来也很好理解。就像溺爱孩子的家长花费很多时间、购买昂贵的食材给小孩做精美的便当,小孩二十分钟就吃完了家长看到他吃得香的那一刻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于是也无怪御锦房大胆地将今年新贡的绝珍、奇料,最好的织女和画匠安排给云棠做一件又一件的小衣服。
那几件由擅画的皇帝陛下亲自着墨的小衣裳自然是重中之重
现如今,黎南洲处理政事之余的时光几乎都消遣在猫崽身上了。
他这个人乏味得很,没什么特别爱好,没有亲朋好友,没有精神娱乐,又没有老婆,所以他有了猫之后确实也比较痴狂。
盯着云棠一看半个时辰是最基本的操作,他热衷于看小猫吃手,玩玩具,摇小屁股假装捕猎,挠耳朵,吃饭,睡觉,跟他撒泼撒娇
而云棠腻歪了他,自己跑出去玩耍时,黎南洲也能给自己找到新的消遣:想小猫、想小猫接下来可以添的猫饭、给小猫画衣裳。
那带着可爱老虎头和粉色珍珠须须的小斗篷、鹅黄色镶鹿皮的小套衫,绣着吉祥云纹的苏锦兜兜,每一件都凝聚了皇帝陛下高尚的审美价值和私隐的个人喜好。
黎南洲几乎都能想象出来他家小祖宗穿着这些小衣服憨态可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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