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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雪潭在万年不化的雪山之中，饶是雪照成了魔，也觉得寒风刺骨。
这潭广阔无边，而水却不受寒冻，静得像一面镜子。
雪照握着枯荣，跳了下去。
潭中一片漆黑，日光在头顶愈来愈远，渐渐化成了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
雪照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落到潭底，仿佛是要坠落千年万年。
在漫长的时间中，雪照睡着了，又做了梦。
梦里依旧是虚白子，可这次的情景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是雪照被他救下之后不久，仍然跟着他居无定所的漂泊。
已经入冬，天上絮絮落了雪。
明明雪照和他都不会觉得冷，可他还是在破庙里点了火。
虽说有了上次的谈话，可雪照还是觉得，虚白子以后会因为救了她后悔。
似乎是看穿了雪照在想什麽，他瞥了雪照一眼，随后朝她扬了扬手中用来点火的纸。
“你看这是什麽？”
火苗将纸张舔舐殆尽，他松手，便落在地上。
“灰烬。”雪照慢吞吞地说。
虚白子指了指那一捧灰：“这是什麽颜色？”
定睛看去，只见那捧灰被破庙外吹进来的寒风一卷，露出了一些灰白色的痕迹。
雪照愣住。
“灰烬之中，亦有白色。”他又指了指破庙外头的风雪：“你看，像不像雪？”
看着他很久，雪照说：“你就那麽确定，我是白色的灰烬？”
虚白子笑：“我相信。君子论迹不论心。”
抢在雪照继续追问的时候，他又说：
“因为，我也是。当时，是你相信了我。”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雪照最终过了百年，才懂。
雪照看着虚白子，露出一个纯粹而释然的笑：“那你便等我来找你。”
弥留的一面，虚白子含笑，朝雪照点头：“你知不知道，从前我没有说完的话是什麽？”
一愣，想起他从前说自己不可能飞升的话来。
现在雪照知道了，那是因为他是狐妖之子。
而后面那句......
虚白子一字一句地说：“不为飞升，只为不悔。”
他若渡雪照，不为飞升，只为不悔。
不悔什麽，不悔爱上雪照这个，此生永远无法爱上他的人吗？
读懂了虚白子的言外之意，雪照笑：“你一定一定要记得我。这辈子记得，下辈子也要记得。”
说罢，雪照突然暴起，拔出枯荣，一剑斩了虚白子。
梦碎。
雪照在刺骨潭水中猛地睁开眼，面前是一只黄橙橙的、巨大的眼睛。
这眼睛与犀目极其相似。
“怎麽样，我的情欲，比之梅长秋如何？”雪照一边问梦貘，一边拔出枯荣。
枯荣能斩一切妖魔鬼神，包括雪照。
除了枯荣，世间再无能斩她之剑。
梦貘怒吼一声，潭水震动，雪照却哈哈大笑，将枯荣横在自己喉间。
噗嗤一声，雪照感觉到喉间涌出热血，似乎将千山雪潭的水都烤得滚烫。
在梦貘濒死的尖啸之中，雪照依稀看见了枯荣，她显形了。
“我答应你，替阙云宗报仇，替梅长秋报仇，替虚白子报仇，也替你报弑主之仇。做到了。”
便是她死。
她到雪照身边，问：“疼吗？”
疼什麽，自刎，还是爱，又或是恨？
雪照觉得累得很，但身体很轻，似乎在往上飘。
最后，雪照还是强打精神，回答了枯荣的话：
“爱也好，恨也罢，皆是来路，也是归宿啊。”
从此之后，天下再无梦貘。
有人想去千山雪潭，寻找那把传说中，能斩魔尊的最强之剑枯荣。
但无人得手，据说潭中有一黑发黑衣的女子，所有寻宝的人都败于她手。
“枯荣剑，不会和任何人走。”
“除非你能答出我的问题：枯荣枯荣，何物枯，何物荣？”
无人能答出这个问题。
直到梦貘被灭后的第一百年，一个和尚出现在女子面前。
他答：“雪照枯，苍生荣。”
枯荣看了这和尚很久很久，最终跪下：“剑主。”
和尚拔出化归本形的枯荣剑，微笑道：“枯荣，好久不见。”
“你最初的主人，对我撒了谎。她没来找我，要我去找她。如此，你便跟着我，一起吧。”
“千年万年，上穷碧落，下黄泉。”
番外：一梅长秋
两千一百年前。
有一株梅色的小花开在尘土飞扬的路边，无人看到，也无人在意。
一个行人匆匆走来，一脚踩在小花上，将它碾进泥里。
它歪着，枝叶也断了，但还活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