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有一个女子经过,发现了这朵花。
她驻足端详,心生不忍,便挖了这朵花,带回了自己的家。
小花不知道她要干什麽。
女子寻来一个花盆,仔细又小心地将花栽到盆中,放在了自己的窗台上。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小花不知道家是什麽意思,但是意识到,从今以后,它不会再被人随意采摘,也不会被人践踏了。
女子笑:“虽然不知你是什麽花,但颜色却和梅花很相似呢。”
此时正是秋天,百花寥落的季节。
可这小花却偏偏挺了过来,开了一整个秋天。
女子与朋友玩笑,说不如叫这花长秋。
从他们的对话中,小花得知,这个女子叫做虞思照。
长秋,长秋,这就是它的名字了。
在虞思照的窗台前长了一年又一年,它开了一秋又一秋。
直到起了战事。
长秋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它只知道有一天,虞思照慌慌张张地跑进屋子。
她什麽都没拿,独独拿了这盆花。
“叫你收拾细软,怎麽拿了一盆花!”虞思照的母亲斥责她。
“我就要这个。”虞思照说。
她带着它上了马车,一路颠沛流离,似乎是为了躲避战火。
可最终,她还是死在了一伙流匪手中。
花盆被摔碎,长秋被流匪踩在脚下。
它知道,自己要死了。
于是它更努力地去看虞思照的脸,它要记住她。
下一世,若我成了人,就来找你。
长秋想。
两千年前。
这一辈子,长秋还是一朵花。
但比之前好些,它生在了一处花圃里。
花匠看着这梅色的无名花,皱了皱眉,念叨着:“哪里来的野花,不要抢了其他花的养分啊。”
正準备把它拔掉的时候,花匠的女儿走过来了。
长秋一眼就认出,这是虞思照。
虞思照说:“爹,这花给我吧。”
花匠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最是心善,从小便是这样。
于是虞思照再次把长秋带回了自己房间的窗台上。
她把长秋当成了一个朋友,经常会和它说些心里话。
“你知道吗,如果人有来世,我希望当一个女将军。”
虞思照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笑涡。
“很可笑吧?哪有女人当将军的。可我就是想。”
“不知道为什麽,我每每读到历史时,想到的不是战争胜利后的蕩气回肠,而是死在刀枪之下的芸芸衆生。”
“你说,会不会有下辈子呢?”
长秋不能说话,但是它垂了垂自己的枝叶,像是人在点头。
虞思照笑:“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把你种在我的窗台上。”
一千九百年前。
当长秋破土而出的时候,它看到的是无尽黄沙。
还没等它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冰冷的兵甲摩擦之声。
“咦,这里居然会长花?”
它赶紧去看是谁来了,果不其然,又是虞思照。
他们之间仿佛有着斩不断的缘。
只不过此时的虞思照身披战甲,手持红缨枪,皮肤也变得粗糙。
可是长秋依旧认得她。
她果然成了女将军。
虞思照将这花带回自己的军营,人人看了都称奇: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花?”
“这是什麽花?颜色倒是和梅花很像。”
没有花盆,虞思照便找了个碗,装了些沙土,将长秋种了进去。
“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啊。”虞思照有些担忧。
可长秋不但活了,还能开一整个秋天。
虞思照很高兴。
她又将它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倾诉心事的对象。
“我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将军。戍边卫国,我觉得这好像是冥冥之中自己的使命。”
虞思照轻声说:“可是仍然避免不了打仗,你知道吗,我杀过很多人。”
“有时候我在想,若牺牲我一人,便能换来天下太平,就好了。”
长秋静静地听着她说。
虞思照自嘲:“我是不是很傻?若你是人,恐怕会笑我,以为自己是什麽圣人神仙。”
风吹过,长秋晃了晃自己的叶子,好像人在摇头。
它在心里想,你便是我的圣人神仙。
就这样,仿佛被看不见的红线牵着,虞思照投胎转世十一次,每次都能找到长秋,把它种在自己的窗台上。
到了第十二世,长秋终于可以投胎成人。
牛头看了雀跃不已的长秋一眼:“当人,可是很苦的。”
长秋现在能说话了:“我不怕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