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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一旦不定,柳历新的动作便容易许多。此人惯会审时度势,喝令禁军一一穿戴手衣,细细搜查,一时藏典室中只闻典籍翻阅之声,禁军往来穿梭无人相阻。
“找到了!”
与梦中极为相似的一声高喝,叫容姒顿时一凛,翰林院诸人缚在心头的那根弦亦剎那崩断。
只见一禁军将一册书籍递到顾得宜手中,后者翻了几页,冷笑道:“还说没有私藏禁书,那这是什麽!”
容姒一眼瞧见那藏青书封,果然是那本《仁兄传》。葛重芳也没有老眼昏花,立道:“据老夫所知,这本书并没有在历代禁书名录之中。”
“葛大人许是不知。”柳历新悠悠道,“此书实是禁书仿本,其中内容有八成都出自于禁书,正是先帝亲自下令封禁的那本《楚地英雄传》。”
知晓当年那桩事的官员大都年事已高,闻言却忍不住齐齐变了脸色。
柳历新轻笑一声,问禁军:“这本书分属何处?”
搜查的禁军回道:“是曲中温家。”
世家所借典籍虽未一一登记完全,然负责藏典室的官员为方便区分,将各个世家的典籍置于不同的书架上,覆牌辨认。
顾得宜手中的这本《仁兄传》便是从标记着曲中温家的架上搜出来的。
温家亦是百年世家,在曲中素有声望,入了上京城的一支亦是温家嫡系,有入六部者,与二皇子走动频繁。世家出借典籍本是高义,可若其中夹杂禁书便是大罪,即便未能叫大厦倾覆,也必定伤筋动骨。
况且借书之举是晏家为表率,晏离又是二皇子伴读,晏家虽不涉党争,也难免牵扯其中。
容姒朝晏离投去一眼,他站在人群中一直抿唇未言,眉心却微微蹙起。
“来人,将温家书籍全部查抄,所有经手官员一并带走,待圣上回京之后再行定夺!”
“慢着!”葛重芳脸色铁青,拦在人前,“柳大人这是何意?凭何要带走我翰林院中人!”
柳历新无奈道:“葛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在下也是禀公办事。这禁书虽由温家带入翰林,但翰林院已然经手,参与修史的官员是否知情,有无私传禁书之嫌皆须一一审问清楚,事关重大,吾等不敢敷衍。”
“带走!”
“不可!”
修史之事由侍读学士常善主涉,喻良臣与晏离亦在其中。常善素来爱才,亦知当年的禁书风波闹到何等境地,如何肯让禁军拿人,几乎是立时扑在顾得宜刀前:“翰林士皆是官身,未有圣旨便是刑部也无权拿人!都察院虽有监察百官之职却无刑讯之责,尔等即便奉太子教令,也不得擅权行事!”
顾得宜早已不耐同这群酸儒文人周旋,沉声道:“常大人这是要抗命?”
常善亦是半点不怵:“我若是抗命,顾大人又要如何?是当下便叫我血溅三尺麽!”
“你以为我不敢?”顾得宜抽刀,一旁的柳历新阻拦不及,眼见禁军亮了兵刃,藏典室中乱做一团,不知是谁撞到了屋角的铜制烛台,只闻一声巨响,整座烛台横倒在书架上。那顶上的烛火本是一簇,却正正砸落在搜查的典籍之上,瞬间腾起狰狞火苗!
“不好,典籍!”
喻良臣最先反应过来,脱了外衫几步上前,狠狠拍在典籍之上,硬生生将火势压下。柳历新将将松了口气,又闻身后一声急促的“葛大人”,忙不叠转头,却见葛重芳捂着胸口,面色发白,竟是一个踉跄。
身侧的官员忙将人扶住:“葛老年事已高又素有心疾,方才急怒之下只怕不好!”
晏离亦道:“看葛大人情势危急,还请柳大人高擡贵手,先送葛大人出宫诊治。”
柳历新尚在犹疑,顾得宜已出声道:“不可,葛大人身为翰林院院首,不得擅离。”
“欺人太甚!你们简直欺人太甚!”常善怒不可遏,几乎是指着顾得宜的鼻子骂。葛重芳想拦,然他满头虚汗,已是说不出话来。
“奉本宫之命,传太医!”
眼见事态愈发不可控,容姒立时扬声,朝柳、顾二人道:“两位大人办差本宫插不得手,为葛大人传召太医却还行得,葛大人既出不去,那便让太医前来诊治!”
柳历新又看了葛重芳一眼,吩咐:“去传。”
今日正逢钟太医当值,传话的禁卫只说是奉公主之命,旁的一概不提,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是出了事,其他太医不敢冒头,钟太医想了想,主动跟禁军走了这趟。
容姒见来的是钟太医,心便定了一半。
钟太医诊治过后立即给葛重芳施针,葛重芳长吐一口气,总算是暂时缓了过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