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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在相关年史上竟对此事只字未提,甚至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母亲疯了,挣开了看押她的守卫,一头撞死在了佞臣碑上。刑台暴乱,赶到的青阳派衆人便趁机将我救了出去。”
喻良臣的声线一直很稳,只是眼中似蒙了一层阴翳,好似在这片刻之间,将自己整个人都与外界隔开,任何人都无法望入他眼底,也无法窥探他的任何情绪。
容姒微微蹙眉,忍不住伸手覆在他的双眼之上。喻良臣没有闭眼,然眼睫微微一颤,挠在容姒掌心,有些微的痒。
容姒一顿,收回手来,却在半途被喻良臣捉住了手腕。
“殿下是在安慰我麽?”喻良臣垂着眼,指腹在容姒腕间轻轻摩挲,不是狎弄的把玩,更像是一种问询,一种不确定的试探。
“是。”容姒直言道,“若你所言不虚,不止先帝有愧于你,整个容氏皇族都有愧于你。”
因为她们现在所享有的一切,都是先帝踩在怀氏满门的尸骨上夺来的。容姒同样是得益者,面对怀氏族人,自不可能无动于衷。
喻良臣猛地擡眸。
回忆叫喻良臣整个人都愈发冷漠淩厉,他的心口似是破了一个窟窿,正呼呼往里漏风。可容姒却对他伸出了手,就像是盖在他眼前那般,捂住了那残破的洞口。
他的心髒重新开始跳动,血液回流。
片刻之后,喻良臣倏尔轻笑了一声,眼中的阴翳逐渐散去。
不愧是他的殿下,所思所想都能叫他在不知不觉间,爱入骨髓。
“你要对付韦氏一族,起因是韦章当年的挑拨离间麽?”
“他是个很出色的权臣。”喻良臣回神,不再掩饰语中的凉薄讽意,“他懂得如何利用帝王的猜忌,为自己,为韦氏一族谋求最大的利益。”
“但同时,他也是个卑鄙小人。”
喻良臣眯了眯眼:“殿下可还记得,方才我说过,将军府中被搜出过巫蛊之物?当年韦、怀两家走得很近,韦章的妹妹韦青因名字里也有一个‘青’字,又比我母亲小了几岁,时常过府来与母亲说话。”
“当年出事之时,她就在怀府,这巫蛊之物便是她发现的。”
韦青,是当今皇后的闺名。
这就不难解释,为何喻良臣会对韦氏一族抱有这样大的敌意。
怀氏一族覆灭,韦氏居功至伟。
“我与殿下有着共同的敌人,日后的关系更是牢不可破。”喻良臣望着容姒,意味深长道,“所以殿下,我才是你的同路人。”
***
乾清宫中,几大太医联合会诊,却是一筹莫展。
内侍杜有厓在一旁侍奉汤药,又拧着眉心要太医署院首给个準话:“陛下究竟是何病症?原先说是风寒,可反反複複总不见好,今早竟又咯了血,你们到底会不会治?”
区区一个内侍,本不该斥责衆位太医,然或许是因为关心则乱,也无人在意他的僭越,衆人只都面面相觑,似是不知该如何回话。
容姒站在一片明黄之中,将衆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顿时明白这又是入了梦。
钟太医迟疑半晌,终是道:“陛下这等症状,不像是病竈,倒更像是中毒。”
衆位太医神色一变,纷纷道:“钟太医慎言啊。”
中毒?
容姒一惊,父皇怎会中毒?!
容姒记得,在最初的那个梦里,父皇已然病入膏肓,殿外却一直有重兵把守,印象之中,他们这些皇室子女已是多日未曾见到父皇了。难道那时候父皇就不是生病,而是中毒麽?
床帏之中忽然传来沉闷的咳嗽声,是容华醒了。
杜有厓立时上前掀起帘帐,将容华扶坐起来。他面色苍白,眉宇间病气深重,似是行将就木,只听他同杜有厓道:“去拟旨吧,让太子複位。”
容姒一惊,猛地睁开了眼。
她已不再置身于乾清宫中,然意识似乎还停留在梦中的那句“太子複位”上。
不废太子,又何谈複位?
可太子因何而废,又因何而立?
难道父皇也认为,他命不久矣了麽?
容姒恨不得现在就入宫去,然理智告诉她,至少要等到天亮。
她一点点摩挲着腕间的佛珠,若是以前,容姒梦见父皇有恙,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喻良臣。
可因着白日里喻良臣的那番话,竟叫容姒下意识想将他排除在外。容姒这才惊觉,她心中的那杆秤,已是不知不觉偏到了喻良臣那头。
窗棱处有轻微的开阖声,在静谧的室中尤为突兀,叫容姒顿时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谁?”
容姒警觉,成婚之后虽与喻良臣分房而睡,但容姒也没再叫珠弥和香耳守夜,此时内室之中,除了容姒,就只有翻窗而来的这个不速之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