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平时不洗脸吗?”任小念问他。
“脸?脸是什么东西……哦,你说这个呀,有嘴能喝酒就成了!”说着,醉佬儿轻拍着他那胡子拉碴的左脸,又指了指嘴巴,搬起一坛子老酒,猛灌了起来。
“你没有换洗衣服?”任小念打量着这间萧索屋子,不禁微皱起了眉头。
“衣物都是身外之物,我这副残破身子,要它作甚?”说着,又猛灌了一大口酒。他喝酒的样子很是痛苦。只是这痛苦被他的颓唐面相掩盖,不易察觉。
外面是清热晌午,任小念只在这间树屋里呆了片刻,却觉手冷脚冷,全身发冷,便问道:“你心里一定很苦吧?”
她这话问的突兀,然而,那醉佬儿灌酒的大手却停在了半空。
“这酒并不是好酒,你却喝的酣畅淋漓,对于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来说,心里一点都不痛快吧?”任小念本人的酒量也是很不错的,打小跟雍叔一块儿喝酒练出来了。雍叔也好酒,家中藏着不少好酒,但并不嗜酒,似醉佬儿这般,有酒便是好。雍叔的嘴巴挑的很,一般中上品的酒,都很难入他的眼,更别提迫他尝上那么一小口。他的鼻子灵的很,一闻便知是什么酒。任小念跟他处的时间久了,也得了这么一个本事。
谁想她这话一出口,那醉佬儿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复又猛灌一口酒,道:“我只是个酒鬼,又不是什么酒仙、酒圣。酒能醉人便是好啊……”说着,便醉倒在了自家门口,直到月上中天,人也没醒过来。
这几天品茗轩请来一帮木匠、瓦匠在整修,按原主人也就是品老板那位世侄女的要求,从饭庄改回茶馆。
任小念除了照原定计划跟醉佬儿套近乎外,没别的事可以做。
这醉佬儿倒不难相处,是个没脾气的邋遢人,就是一天到晚醒的时候少,醉的时候多。
月上中天,还不见他醒来,便展开轻功,飞身下了树屋,见院中无人,人皆入睡,便又飞出了院外,心想着那搅得无双城人心惶惶的绣猫大盗,通常在夜间行动,那日听李侠风的口风,他这次来无双城,就是为缉捕传说中的绣猫大盗,而形迹可疑的方幼鱼,便是他第一个怀疑对象。说不定,她今夜四处走走,就能碰着她心心念念的侠风哥哥。上次匆匆一面,兴奋过了头,竟忘了问他暂在何处落脚,真是不中用。
“小念?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这里做什么?”
语气中半问半斥,听得正在走夜路的任小念心里一咯噔,警觉万分地回过头去,见是品善老爹,方才悬起的一颗心瞬间落了下来,摸着胸口长舒一口气,怨怼道:“我说品老爹,你又是打哪里冒出来的?悄默声地突然来上这么一句,可吓死我了!”
品善老板没再说话。这时候,任小念才发现,他穿的是一身夜行衣,只扯下黑色面罩露出一张圆脸来。
突然,任小念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跟踪我?”
“没有,绝对没有!”品老板立即否认。同时,看向小念的眼神无比真诚。
任小念这才放了心。她自己撒谎的时候,绝不会露出这么坦然的表情,还习惯性地手舞足蹈,连说废话,每每被雍叔和宋伯轻易识破,便以为旁人也是这个习惯。
“那你……三更半夜跑出来作甚?还穿着这么一身一点都不光明磊落的夜行衣。”品老爹打扮太怪,任小念不由地生了疑,随口就问了出来。
“我……”
“我知道了,你一定也想抓绣花猫吧?”
“也?……”
“我是为了侠风哥哥,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侠风哥哥?……”
“不要重复我的话,说你自己的话!”
“自己的话……哦,品某身为无双城的百姓,自然要尽己所能,为无双城做点贡献!”品善老板总算有机会说了句完整的话。
“可据我所知,你是两年前才来到无双城,并非本地人士,对无双城……竟有这么深的感情?”不知为何,她总觉的今晚的品老爹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这个嘛,生恩不及养恩大。品某在无双城这两年,吃无双城的米粮、蔬菜,用无双城的地皮、银锭,支撑着我活下来的一切,都是无双城给予的。而我那家乡……漂泊的太久,已经不知那里现下是什么样子了。”说罢,品老板长叹了口气,慨叹着:“你还太小,这么朴素的道理……不一定懂。”
“这个道理……我懂。”
“你懂?”
“我年幼的时候不懂事,每逢中秋十五,别人家里团团圆圆的时候,就哭闹着吵着要找娘亲。后来长大了,宋伯就给我讲了些道理,说是生恩不及养恩大,要我尽量忘了我那个没见过面的亲娘,多多孝敬家中孤老的爹爹。”任小念在说这些话时,心中是有悔意的。许是因为她小时候闹的太凶了,逼得爹爹对她失去了耐心,以至于后来待她不冷不热。据宋伯说,在她小时候,她爹爹待她是很好的,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不为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