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越辩解了一句:我是怕母亲那里
省的,母亲生气是必然的,只是并不怎么迁怒,相公放心。六夫人安慰,老夫人平日并不怎么在儿媳妇们跟前摆婆婆款,叫六夫人自己说,这个婆婆很是明理。
第二日褚翌便奉了母亲去大成寺。
大成寺的正殿宝相庄严,万籁无声,老夫人进香之后,就转到后头听经为家人祈福,褚翌却缓步走到佛像跟前。
这几日他的心时而如岩浆翻滚,时而空空毫无着落,却难得有此刻的安静。
知客僧见他的目光落在佛祖脚下,连忙道:这些都是近来进香的施主求的平安符。
褚翌这才看清自己面前的红绸托盘里头放的是什么,问道:既然是求的平安符,怎么没带走。
知客僧笑道:施主有所不知,平安符有的要供足七七四十九日,有的要供足九日,求告不同,用处也不尽相同。
褚翌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才问:我想求三个平安符,要怎么做?
施主想为谁求?
父母,并一个知己。想起随安,她算他的一个知己吧。
知客僧想是见惯了形形色色人等,并不以为意,只引领着褚翌安置好三个护身符,一并放到供桌的托盘里头。
大成寺一行之后几日大军出发,褚府女眷回来果然不见了褚翌,褚家上下众人都心知肚明,只不敢拿出来说,唯恐老夫人生气。
大成寺的主持派了僧人上门送了三只护身符:是贵家陪老夫人进香的九公子所求,因要在佛前供奉九日,故托了本寺送来。
这三只护身符有两只自然是给父母的,那余下的一只众人都有些讶异,然而老夫人却毫不为意的收了下来。
柳姨娘正好在一旁侍候,看到了就低笑道:莫不是九老爷看中了哪家的小娘子,因此悄悄替她求的?
被老夫人瞪了一眼,连忙道:少年慕艾,咱们九老爷爷到了相看的年纪。
这一说却正戳到了老夫人的心事。虽然边关事急,然而内宅妇人,并不曾真正经历过什么兵乱战争,就是前几天那阵子乱,也没乱到女眷们跟前,是以老夫人虽然担心他们,却更想着替褚翌好好选一门亲,也好将他拴住。
说起来,德荣郡主这个媳妇尊贵也有好处,起码能管住褚钰,在这方面老夫人并不要多操心。可褚翌就不一样了,自小被娇惯的行事十分肆意,就是老夫人这个亲娘想要教导,竟然也要想法子委婉着来。
并且,这第三个护身符,老夫人即便不是十分确定,可心中隐隐觉得应该是给了停善堂那丫头所求。
随安失踪的事别人或许不是十分清楚,老夫人可是早就知道了,并且还晓得前一天晚上褚翌布置了锦竹院的一间厢房,等随安失踪之后,又打发了人悄悄去褚家打听,看随安是否回家等等。
给他的时候,他还不要,这没想到后头却又自己上了心。老夫人苦笑着对徐妈妈道。
徐妈妈端了参茶过来,送到老夫人跟前道:哥儿到了年纪,仿佛是开了窍。
老夫人就笑:可不是你说的这话,没给他的时候觉得他就是一个孩子,等看着他知道疼人了,这心里还怪不是滋味的。
叫我说啊,您这是吃味儿了!徐妈妈打趣。
因主仆俩确实亲厚,这话说出来,老夫人也不禁一笑。
却又想起随安,道了一句:可惜了的。也并不十分在意。
第五十二章 金手指
被老夫人说可惜的随安现如今过的却如鱼得水。
杨综见她伸着食指朝天看,十分纳闷儿,就问:安哥,你在看什么?
随安掐腰仰天嘿嘿笑了数声,然后小声嘟囔:我在看穿越女的金手指。当然这话实在不敢叫杨综听见。
不怪她这么说,实在是穿过来这几年,在下里县的日子竟是最为舒心开怀,她不是奴婢,靠双手赚钱,租给她房子的房东王大娘得知她认字,竟是说免了她的房租,只要她帮着教小孙子识几个字。
随安连连推辞,说房租已经给出去了,没有收回的道理,再说教几个字,也很不必给钱,王大娘因此感激不尽,有了好吃的,都想着给随安一份。
不知不觉就过去月余,一场春雨一场暖,几场春雨之后,大家都脱去寒衣,随安用布条束胸,渐渐觉出不舒服来,便惦记着去上京北边的雅州落脚,打算在雅州找个营生,也好接了褚父一同生活。
她平日省吃俭用,数了数银钱竟有三十多两,高兴的不行,抽空将其中的二十两都换成银票包上油纸贴身藏了,跟杨老板告辞。
多承蒙您这几个月的照顾,这是我闲来刻的一方小印,送给您聊表心意。说着将自己刻的书肆名博古斋的小印递了上去。
杨老板看了啧啧称奇,实在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打磨的十分圆润的石料上清晰的刻着博古斋三个字,杨老板也是有雅趣之人,连忙拿出印泥来试。
使劲按下去,博古斋三字跃然纸上,杨老板连连点头:若非你来之前就说了要不久投亲,我非留你不可,咱们县里也很有许多文士,酷爱书法闲章,我看你这个,丝毫不比他们收藏的差。
随安笑道:您过奖了,我做这个闲章,本是想起一事,在京中的时候听说的,说是有家人家托人写信说给远房的儿子捎去二十两银子,后头那儿子回来,却说只收到二两,连同书信也拿了出来,最后竟闹到了打官司的地步。我见您这儿给人写信,也并不在信上做标记,不如就盖个小印
杨老板被她说的眼前一亮,你说的很是,我竟没想到。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以前也不是没吃过亏,可遇到事情,就没想过随安的法子。
随安笑笑,很真诚的说道:是我看您做生意诚心诚意,正好自己又知道有人在这上头吃了亏,所以才拿出来说一说,您不怪我多嘴多舌就好了。
早知道你要走,我也不劝你留下,只是这段日子,真是,哎,好!他日你若是决定回下里县,一定过来!
随安笑着道:一定。靠双手赚钱,不用卖身,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当然她孤身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好运,也是她遇上了好人。若是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子,有这样的本事,完全可以引以为傲,可她是褚随安,过去的一切都不能抹掉,那就不能只骄傲的做一个小女子,而是要思考如何安身立命。
辞了杨老板,又辞了房东王大娘,送了王大娘的小孙子一本千字文,随安直接去了车行。
雅州离得肃州不远,肃州那边虽然没有战事,但栗州一直也还被東蕃人占着,车行有专门北上的车队,等凑齐了人便出发。
随安仍作男子打扮,她这几个月大多数时候都在屋里抄书,脸比在褚府还要白,因此只好多用黄米粉,又把眉画的黑粗,狠了狠心将又长又卷的睫毛剪了,粗粗一看倒是不怎么打眼。
因为嗓音的关系,她一路上都尽量少喝水不开口,随着大流儿,一路艰难的到了雅州。
雅州是个大州,州府也热闹,要论安全,自然是在州府更好,可她一个小女子,要想讨生活,却殊为不易。
随安想了想,仍旧坐了车,这次是去雅州下头的富春县。
富春县虽然偏了些,可那儿有名的夫子庙,夫子庙两旁东西延伸,全是卖字画,文房四宝的铺子,此外,专门篆刻的,装裱的铺子也有不少,这样的热闹,不说雅州,就是整个大梁都少有。
在马车上颠簸了三个时辰,终于到了富春县,县城颇大,竟比下里县还要繁华三分,随安捏了捏鼻子,决定就在这边落脚:这辈子都坐够马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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