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他深切的体会到失去的痛苦,而且很后悔。
他要是不听武英的,头回听说随安挪到停善堂之后就过来看一眼,也不会这么晚才想着将她挪回去。他要是昨天晚上不想那么多直接将她带回去,也不会有今日一别。可现在呢,不管是她自己走的,还是别人掳走的,总之她不在了,他丢了她。
随安的屋子东西乱糟糟的铺陈着,圆圆一边哭一边对了武英说:这是昨天才租回来的书,这些是随安姐自己写的一些东西
武英接在手里翻了一下,连忙给了褚翌:九老爷您看。
上头密密麻麻的记着一些东西,有写大梁内各州的一些民俗地理,也有写東蕃的,上头记着日子,像是读书笔记一样。
褚翌闭了闭眼,吩咐道: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送到书房小院。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得。
武英跟圆圆连忙打包。
外头下起了雪,有人就道:这破天气,正月都过完了还下雪,晦气!
屋外渐渐风起,寒风卷着几片雪花刮开门,武英连忙加快了速度。
褚翌的目光落在那床被子上,那是他那次宿在随安的床上留下的被子,对了,她的被子被他糟蹋了。
圆圆以后就在书房小院,管着洒扫屋子,若是有人问起随安,你们就说她回家养伤去了,其他的不要乱说。
圆圆应了,武英则望着褚翌,欲言又止,褚翌就问,有什么事?
不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吗?丢了人总要找找吧。
不找了。褚翌说着就往外走,她要是自己走了也还罢了,若是真被人掳走了,那么去找,也同时坏了她的名声。
他的心里难受极了,想起大哥一发现出事之后,迅速的召集出自己的护卫,心里空前的也想要有自己的人马,他有自己的亲卫人手,就可以打发他们出去找人,而不是这样束手束脚。
不能在这里呆的太久,圆圆先拿了这些东西回家,等过两日再进府。才说完就见褚钰身边的小厮飞快的跑来:九老爷,大老爷有事找您。
褚钰疾步去了正院。
朝廷已经收到华州的八百里告急,栗州昨夜被攻破。
褚太尉一大早就被梁皇派人接进了宫,大老爷不放心也没法子,只好让六老爷将褚府抓住的人送到皇城司。
老夫人一夜未睡,精神不大好,褚钰惦记住在娘家的妻子,大老爷不发话他不敢回去,老夫人干脆打发他走。
徐妈妈就劝老夫人:七老爷也是成家之人,惦记媳妇是他们夫妻恩爱,您更该高兴才是。
老夫人就嫌弃道:我哪里是因为这个,你看他那扭扭捏捏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个恶婆婆,非要巴着儿子才能过活一样!想去哪里说一声就是,支支吾吾的,看着就眼疼!难不成非要让我说出来,他才有体面?!
府里虽然闹了乱子,但总算男人们顶事,不光护卫着女眷,还能出去帮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人活着救火,因此老夫人没受什么惊吓,只叫了几个媳妇过来商量了安抚下人,修缮房屋的事宜。
徐妈妈想笑连忙忍住,褚家人多是武将,只有老夫人生的七老爷褚钰没有上过战场,九老爷褚翌小时候也被老太爷带走过,老夫人那次直接追了过去,才把褚翌要了回来可打那九老爷的性子跟行事就狠厉了起来,不像七老爷那么的和顺。
而其他的几位爷都不是老夫人亲生的,老太爷可都是带上战场了。
这种事情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见,老夫人掩耳盗铃,徐妈妈就是再贴心也没法跟她一样。
也幸亏七老爷不仅有功名还是平郡王的女婿,平郡王又只有一个独女德荣郡主,因此褚钰就算身上没有差事也没人小觑。
徐妈妈才这样想着,褚翌就撩开帘子进了门:母亲,听说您不舒服,打发人去请大夫吧?
東蕃贼人扰京,不少达官显贵家的老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太医院不当值的太医都被人请走了,就是街上的大夫也不是那么好请的。
老夫人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去哪里了?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带着人手,那些贼人也不知全抓起来没有,说不定就有藏匿在什么地方的,可千万要小心
褚翌边点头边仔细看了她的神色,您是不是夜里没睡好头疼?我服侍您进去歇一歇吧,要不父亲回来,您又不能歇着了。
九老爷说的可是,老夫人这也是老毛病了,夜里睡不好,白日就头痛。徐妈妈帮腔。
紫玉打了热水,褚翌亲自服侍着母亲擦了脸,见她还不想睡就道:母亲阖目休息一下,儿子在榻上歪歪。
第五十一章 护身符
老夫人闭着眼睛,睡不着:京里遭了这些乱,也该去大成寺拜拜。想过些太平日子总不那么容易。
褚翌也没睡,却是在想些别的,国家穷了,要想办法叫小民富起来,否则小民就闹乱子,東蕃那边是直接带着人去抢别的国家;国家富裕,要想办法保住这繁华安定,就要陈兵四方,威慑周边,免得被人来抢。也就是说不管穷富,这兵士武将都是少不了的。
梁皇喜好安逸,但还算有见识,可这个太子,他经过这几次算是看出来了,胆子没多大,心倒是放的很宽,要是华州不保,说不定太子就直接说跟東蕃议和了。
褚翌从榻上悄悄坐了起来,这次不管谁去华州,他都要跟了去。
见母亲也睁开眼,就道:您不是要去大成寺,我出去看看,叫他们安排一下,到时候我陪您去。他也拜拜菩萨,好叫菩萨保佑随安。思来想去,竟是求告神佛成了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褚太尉至晚方归,也带回了宫中的最新消息,栗州华州的节度使刘倾真参奏肃州节度使李玄印勾结東蕃叛乱。
宰相韩远铮立陈若是李玄印真的叛了朝廷,则上京危矣,希望梁皇不要把李玄印真的逼急了。朝堂上争辩了两个多时辰,梁皇才下旨一面让李玄印调兵支援华州,一面让他上折子自辩。
梁皇本想让褚太尉挂帅,可褚太尉这一病,老态尽显,自己也推辞,年纪大了,病痛长存,最后直接暗示万一死在路上就不吉利了。
梁皇只好退而求其次,给褚家几个上过战场的儿子都安排了差事,连大老爷也进了户部,负责粮草。平郡王帮腔,七老爷褚钰也得了个差事。
可惜事情虽多,却与褚翌没什么相干。
褚家热闹了起来,一改先前的低迷,老八褚琮跟着先生念了几日书,这会儿戳了戳褚翌悄声问道:九弟,这是不是先生说的祸兮福之所倚?前几日朝上的人还不待见武将,现在见了他们都说褚太尉有先见之明啥的。
褚翌直接不想理他,去找六老爷。
六哥,我要跟你去华州。
六老爷褚越而立之年,平日沉默寡言,没想到幼弟有这番话,径直苦笑,又怕他夹缠,只好道:若是父亲母亲同意,我带了你去自然没问题。他这次被梁皇任命为西路军统帅,仍有许多事要请教父亲。对褚太尉的决定自然不敢违逆。
六哥怕我吃不得苦?
褚越笑着摇头:褚家人没有怕吃苦的,我只是觉得我们都走了,留二老在家,算了你去说一声吧。
褚翌看着他,定定道:就是父母不同意,我也要去。说完就走。
褚越看不见他人影了才讷讷的说了一句:九弟你不要淘气。
说完就听见屋里噗嗤一声,六夫人转出内室,笑着出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