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在城中闲逛,日暮方归,用过晚饭就各自回房了。
莫延枫喝了药,早早就睡了。他和唐郢约好,明天就动身去西州。
莫延枫又是在湿热中醒来。
他一向衣冠整洁,现在却敞开衣襟,如煮熟的虾子般浑身红热,汗珠凝在鼻尖,摇摇欲坠。
唐郢连忙将老大夫请来,又另请了几位积年大夫,大夫们轮番看过,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下定论。
大夫们亦是不解,脉象来看是风热之症,但是一剂药下去,却是治标不治本,便怀疑另有隐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对着唐郢的冷面,不知该如何开口。
莫延枫道:“诸位先生,不必顾虑,在下究竟身患何症?”
众大夫目光交汇,老大夫做了个代表,答道:“公子,这般似假似真,变幻脉象,老夫从未见过,请恕老夫才疏学浅……”
唐郢冷笑:“你早上才说他无碍,晚上就说治不了?”
莫延枫道:“唐郢,老先生医者仁心,你不要迁怒。”
老大夫道:“无妨,唉,实话说,公子,老夫怀疑,你这病不同寻常,更像是中毒,且是奇毒。”
唐郢道:“你说清楚!”
老大夫道:“脉象来看,公子内里完好,只有体征孱弱,寻不到病根,汤药只能一时压住体表热症,药效一过,便又反复。”
唐郢道:“你可有对策?”
“请恕老夫无能,只能开个方子,暂时压制这体表之症,阁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医师拱手告辞,唐郢强打起精神,送走了一行人。
因见外客,莫延枫穿得严严实实,他今晚的症状比前几天剧烈,已是汗湿重衣,连被褥都汗湿了。唐郢给莫延枫擦洗换衣,便将他抱回自己的房间。
莫延枫热得睡不着,人也昏沉无力,唐郢抱着他,一边渡内力给他缓解。
唐郢道:“延枫,你别怕,庭州治不了,我们去鄯州,去长安,去药宗,一定能治好的。”
莫延枫道:“嗯。”
唐郢道:“从前有发作过吗?”
莫延枫摇头。
唐郢道:“你在玉滇城,可有遇到什么人?”
莫延枫的病,正是从离开玉滇城的时候开始的,那也是他们唯一分开的时候。
莫延枫强撑着,尽力去回忆当时情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时他只去了车马行和食肆,只是平常的买卖,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也没有见到可疑的人。如果是柘安部追上来了,又为何不见下一步动作?更何况有唐郢在,旁人如何能在他眼皮底下施毒,而不被他察觉?
莫延枫摇头:“没遇到什么特别的。”
他想不通,更何况唐郢。
唐郢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说道:“这毒连我都瞒过去,恐怕并不是普通的毒,延枫,你可信我?”
莫延枫道:“什么?”
唐郢道:“唐门擅长制毒,也擅长解毒,延枫,我回唐门请长老为你诊治,你可愿随我回去?”
莫延枫思索片刻,说道:“也好。”
唐郢喜道:“延枫,你放心,唐门一定能治好你。”
跑堂小二送药来,莫延枫喝过药,才渐渐安稳了。他占了唐郢的房间,便往里让让,请唐郢上床同寝。
次日巳时,莫延枫购置的马车派上了用场,两人马不停蹄东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路经西州,又经伊州、瓜州,途径空灵神妙的西海,也无暇停下观赏。连行十余日,终于到达鄯州。
鄯州民风彪悍,以斗犬闻名,但他们全无兴致。每到一地,都直奔医馆,大夫却都是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唐郢也不强求,开了散热的药,便寻客栈落脚。
掌柜见唐郢提着药包,莫延枫面色惨白,虽极力忍耐,仍是止不住掩帕咳嗽,就有些犹疑,怕是痨病。
唐郢冷眼扫去,丢出一锭银子。
“勿要多言,开间上房。”
他素为上位,积威甚重,又出手大方,掌柜连忙挤出笑脸,引他们到楼上房间,还留下个跑堂伺候。
不多时就有人敲门,送进来饭食并汤药。
“延枫,这是本地特产的明昌鱼,你多吃一点。”
唐郢端着桌案过来,莫延枫指指桌椅,挣扎着从床上起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鄯州比起北庭之地,已算丰饶。鱼粥虽清淡,比起馕饼肉干,不知好了多少。
只是莫延枫全无胃口,强撑着吃了半碗,再一鼓作气把药喝干,之前还会觉得苦涩,现在他几乎尝不出味道,漱口净手,便又上床了。
刚吃过饭不宜躺下,唐郢便抱着他,靠在自己身上。莫延枫越发消瘦,摸起来已是见骨,唐郢心痛难言。
莫延枫身上无力,轻声道:“唐郢,和我说说唐家堡吧。”
唐郢忍着思绪,微笑道:“好,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莫延枫道:“听说巴蜀有竹熊,我还没见过呢。”
“等到了唐家堡,我带你去看,它浑身雪白,四肢却是黑的,耳朵也是黑黑的,还有大大的黑眼圈,肥肥胖胖一团,会在你身边打滚,抢你手上的竹笋,要是趁它不注意,从它背后推一把,能从院子这头滚到那头。还有机关小猪,你不是对我的机关匣很好奇吗?这机关小猪就是个妙物,喂上材料,转上发条,就能吐出许多趁手的弩箭来,它还能认路,堡里的小弟子,常常用它来传递秘密玩物,我做了几只放在堡里,等你到唐家堡,就送给你玩,可好?还有天工机甲,人可以在里面操作,看着笨重,却可演阵法之变,是唐门最有威慑力的武器……”
莫延枫闭着眼睛,顺着唐郢的话语畅想,仿佛能亲眼看到唐家堡的静谧、诡绝、神奇……
忽然,莫延枫爆发出急剧的咳嗽,仿佛要把脏器都咳出来,好容易止住咳嗽,却见浅色帕子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延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莫延枫道:“唐郢,能与你相识,已是此生幸事,我死之后,将我送回长歌门……”
唐郢道:“别说了,延枫,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我不许你说这种话。”
莫延枫道:“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你这般执迷,我怎能心安……”
唐郢道:“是我没照顾好你,你睡吧,我再去寻个大夫来,鄯州的大夫必定比边城的高明。”
莫延枫道:“那你去吧,唐郢,我等你回来。”
唐郢扶着莫延枫躺下,便出去了。
莫延枫摸出玉兔,灯下还是这么莹白可爱,莫延枫却别开头,不忍再看了。
次日醒来,莫延枫症状全消,试着运转功力,昨天还是伤入肺腑,今天竟然就痊愈了。唐郢趴在他床边,眼下深重青影,他这段时间确是累极了。
莫延枫一动,唐郢便醒了。
唐郢喜道:“延枫,你可还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莫延枫道:“鄯州的大夫当真高明,你说是吗?唐郢。”
唐郢道:“延枫……”
莫延枫冷笑:“还要多谢你手下留情——”
唐郢道:“不,延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延枫道:“事到如今,唐郢,你还要瞒我吗?”
唐郢顿时不语,莫延枫看着他,亦不出声。
房间里沉默良久。
久到莫延枫以为唐郢不会再答复时,唐郢终于开口。
唐郢道:“我们唐门中人,生来体内带毒,又因为秘术传承,所以都是族内通婚,我就是下任家主,真名唐泛则。”
莫延枫早就察觉,唐郢的气度能为,不像一个普通弟子。却不想竟是这般身份,更有这样的隐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莫延枫道:“唐门中人,果然狠辣,你以为,把我骗到唐门,就能让我甘愿?”
唐泛则惨笑道:“是我自私贪婪,却又瞻前顾后,下不了狠手。”
唐泛则深知,以莫延枫性情,如果知道此中内情,那他们就是天各一方,再无可能。他生来是唐门之人,家族培养他二十余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他又如何能放下莫延枫?
莫延枫又何尝愿意相信,给自己下毒的人,就是悉心照顾自己的爱人?若非万不得已,他不会去试探……
唐门隔绝世外,内部诡谲森严。两人要想相守,要么莫延枫放弃自己的亲人、身份与抱负,做个唐门“内人”;要么唐泛则放弃自己的责任,在唐门的追捕下,隐姓埋名,苟且一生。
莫延枫出自载文释道的长歌门,自有一番济世安民的抱负,而唐泛则天之骄子,如何忍心看他背叛家族、落拓江湖?
他以为他们彼此心意相通,暗许白首之约。却原来,他们之间横亘着的,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唐泛则道:“延枫,我骗了你,害了你,你可以恨我怨我,但我确确实实心悦你,我从未真正想要伤害你。”
莫延枫道:“我知道。”否则凭唐门的诡秘之术,何至于轻易痊愈?
唐泛则下定决心,取出随身的信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道:“这是我们唐门弟子的信物,叫做解剑拜仇,我把它交给你,从此不再是唐门中人,延枫,我们远走高飞,可好?”
莫延枫看了眼手中的面具,又看着唐泛则。他情深如许,怎忍心相负?
“好。”
唐泛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心中狂喜,一把抱住莫延枫。
唐泛则喜道:“延枫,我必定一生敬你爱你,绝不负你!”
莫延枫道:“我信你。”
“这是出师之时,门主赐给我的寒露笛,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你收好,从此世上再没有莫延枫了。”
莫延枫身体已经好转,两人既然决定放弃身份,自然不会再回长安或者唐门,既来鄯洲,便打算去西海看看。
两人同乘一骑,唐泛则得偿所愿,心情快活极了。
唐泛则笑道:“说起来,还没听过你弹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莫延枫道:“你想听什么曲子,我弹给你听。”
唐泛则道:“你教我吹笛子吧,以后我们就可以合奏了。”
莫延枫点头:“好。”
唐泛则很有天分,莫延枫教他指法,演示几遍,他就吹得有模有样了。
傍晚时分,两人来到西海附近的石堡城。此处是吐谷浑的地界,虽然只是个不足千户的小城,然城主深慕汉化,城中胡汉混居,贸易繁荣。
“不巧,这几日是茶马集市,本店只剩一间房了,还是客人临时退的,两位都是男子,凑合一晚也无妨,您去别处也不一定有空房。”
莫延枫思索片刻,又去看唐泛则。唐泛则自无不可,且莫延枫大病初愈,他也不放心莫延枫独处。
石堡城历经百年,城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人在城中闲逛,莫延枫还在药铺发现罕见的雪莲,也是纳罕。
磨磨蹭蹭挨到戌时,各自洗漱,吹灯落帐,都老老实实平躺着,然而如何睡得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延枫翻个身,对正对着唐泛则的眼睛。湿热鼻息扑在彼此脸上,似乎有种不可名状的气氛在帐内蔓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在莫延枫额上轻轻一吻,笑道:“快睡吧。”
他没想到莫延枫会回应他。
情欲瞬间点燃了理智。
转瞬就是呼吸纠缠,身躯交叠,抵死缠绵。
“嗯……”
“对不住,弄疼你了吗?”
“无妨,是我甘愿……”
月落西楼。
莫延枫睁开眼,轻手轻脚下床,最后看一眼爱人,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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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水寨浮财既丰,便充实器械,官军几次围剿,都被水匪依托山水之势击退,反而损兵折将。
杨延之在三峡寻访两月,已经尽知十二坞的底细,除了白帝城。
贼首宫逊据白帝城为营垒,城中守卫极严,他几次潜行,都不能接近白帝城寨主宫逊,反而打草惊蛇,城中巡防更加严密起来。
他正在茶摊凝神,却听院子里忽有喧闹。
杨延之从窗下看去,只见一紫衣女子刀法精妙,劈出的刀气如有实质,将一男子困在其中。
那女子道:“你渔家出身,却助纣为虐,今断你一臂,以做惩戒!”
那男子连连求饶:“女侠开恩!我还有父母要奉养,要是断了手臂,更没有生计!我发誓马上脱离水寨,绝不再害人了。”
那女子闻言,抬手在他脸上划了一刀,说道:“哼,那我就信你一回,且先做个记号,以后再见你为非作歹,绝不饶你!”
那男子不敢去捂伤口,忍着疼痛说道:“多谢女侠开恩!我再也不敢了!”
紫衣女子冷喝一声“滚”,那男子连忙逃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但是这女子紫衣貂裘,背着傲霜刀,明显出自霸刀山庄。
杨柳两家为世交,既然遇见,于情于理都该交际问候。
那女子进了茶馆,直上二楼,见杨延之也觉得面善,对杨延之含笑抱拳,杨延之拱手回礼。
那女子笑道:“阁下可是长歌弟子?”
杨延之道:“在下长歌门杨延之。”
“果然是你,我是柳蕴,四年前到长歌门看望息风,我们见过面。”
杨延之恍然:“原来是你,惭愧,刚才竟没有认出来,柳姑娘,瞿塘峡最近不太平,柳姑娘孤身一人,千万小心。”
柳蕴道:“杨先生是觉得,女子就好欺辱?”
杨延之道:“是在下失言,柳姑娘有所不知,本地有个水寨,寨主性好渔色,放言要收集天下美人图,派手下四下劫掠美貌女子,柳姑娘若无要紧事,还是尽早离去为好。”
柳蕴笑道:“原来如此,多谢杨先生好意,但我霸刀山庄岂会畏惧小小水贼?若遇此獠,斩了就是。”
杨延之道:“白帝城不是寻常的水贼,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蕴道:“正有此意,请随我来。”
霸刀山庄的船队停在岸边,柳蕴引杨延之上了其中一艘大船。
霸刀柳家以擅铸兵器闻名,先祖随太祖征战四方,以开国之功,特许武器专卖之权。
柳蕴此行,正是押送一批武器到云安郡夔州军营。
柳蕴道:“我虽不是官场之人,但锄强扶弱,本就是我辈应有之义,杨先生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杨延之道:“倒的确有一个计划,只是不知柳姑娘是否做得了主。”
柳蕴笑道:“此处是我主事,杨先生不必顾忌,说来听听。”
杨延之道:“霸刀神兵天下皆知,如果以这批军械为饵,诱出白帝城的水匪,再提前设下伏兵,或可聚歼贼寇。”
柳蕴道:“我此行共计二百余人,皆是门中好手,霸刀弟子从不畏战,十二连环坞我也有所耳闻,若能有机会除了这顽寇,何乐而不为呢?”
杨延之道:“夔州军营那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蕴道:“夔州军营此刻正在上游接应,依我看,瞿塘峡的兵马羸弱,不如请夔州兵马提前埋伏,胜算更大。”
杨延之道:“妙极,只是夔州兵马要越境到瞿塘峡,恐怕不易。”
柳蕴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与夔州兵马有司相熟,你又是奉命而来,我们一起去请他相助,他有了说辞,在接应军械途中铲除了水患,于他也是一笔军功,想来他不会拒绝。”
杨延之笑道:“柳姑娘胆识过人,在下佩服,我已经联络了白帝城的内应,会尽快探明白帝城虚实,你这几日先在此等我消息。”
柳蕴道:“何必这么麻烦,那贼子不是在收集什么美人图?我正好以此身份进去。”
杨延之道:“万万不可!白帝城寨主绝非等闲之辈。”
柳蕴道:“我们等得,这江上的渔家可等不得,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潜伏进去,你在一旁为我掠阵,就算被他发现,凭我们的身手,也能脱身。”
也不管杨延之的异议,吩咐船队在此留守,火急火燎去联络相关人物了。
历时一月,夔州军马伏击成功,匪首宫逊所领白帝城水匪,被瞿塘峡官军围剿殆尽。宫逊负伤而走,其余人或逃或降,白帝城匪患荡尽。
白帝城既除,十二连环坞群龙无首,惶惶不安。杨延之联系忠州、酆州、岳州等地长官,将十二坞各个击破。前后不到半年,三峡匪患除尽,杨延之在江陵收尾,正要回长安复命,恰遇上霸刀山庄的船队返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待杨延之和柳蕴分享好消息,就先得知柳蕴的噩耗。
原来当日伏击成功后,柳蕴就率领船队继续西行了,杨延之都没来得及给柳蕴践行。柳蕴自夔州归返时,却正遇上那逃走的白帝水寨寨主宫逊。
柳蕴曾经以征集美人的名义潜入白帝城,宫逊见过她,如今既然知晓柳蕴的真实身份,自然深恨她。他潜入水中,暗中向柳蕴投毒。柳蕴一时不查,被他得手,可恨他水性绝佳,霸刀弟子虽重伤他,却仍被他逃脱。
霸刀船队疾行北上,一路延请名医,却都束手无策。杨延之与柳蕴分别不过三个月,再见她时,已消瘦得骇人。
杨延之愧疚不已,若非自己将柳蕴卷入此事,以霸刀山庄的威望,白帝城必定不敢招惹,柳蕴合该安稳返航了。
杨延之当即与霸刀山庄船队同行,在河间分别后,便快马赶赴长安复命。记挂着柳蕴的病情,在西京逗留不到三日,就赶往河朔了。太子虽惋惜杨延之依然不肯应实缺,但也体谅杨延之的急切,放他去了。
杨延之赶到霸刀山庄,柳蕴仍然昏迷不醒。
霸刀山庄上下知大小姐为匪贼所害,皆愤怒不已,庄主发布天价赏格,号令江湖侠士全力追捕宫逊,死活不论。
药宗圣手陈清颜还在从长白山赶来的路上,柳蕴每日都在昏迷,偶尔醒来,就是剜心剧痛,若非柳蕴性情坚忍,又常年习武,体格强健,恐怕都等不到陈清颜的到来。
然而陈清颜也救不了柳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小姐的体征奇特,表面无事,内里却每一节经络都在颤动,似乎有活物在啃食,依老夫所见,柳小姐所中的,恐怕不是毒,而是蛊,惭愧,蛊术非我所长,不敢贸然下药。”
柳二夫人凄然道:“竟连您都没法子吗?”
陈清颜道:“老夫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西南之地,有苗民养蛊虫以伺人,不过此法阴毒,已经失传百年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传承。”
柳二爷道:“既然有迹可循,那我们派人去蜀地寻访就是,陈老,不知小女的身体状况……”
陈清颜道:“老夫虽无法为柳小姐拔除蛊虫,但可为她延缓蛊毒,只是——”
柳二爷道:“陈老但说无妨,无论是什么药材,柳家必定倾力寻来。”
陈清颜道:“不是药材,而是药理,柳小姐阴虚已极,才会剧痛蚀骨,但蛊毒已侵染经脉,药石无用,只有阴阳调和可暂缓此症,当务之急,是为柳小姐寻一位夫婿。”
陈清颜此话一出,满座寂然。
柳二夫人泣道:“这个节骨眼儿,去哪寻个合适的男子?”
更关键的是,柳二夫人深知柳蕴脾性,她若知晓其中关窍,那是宁死也不会屈从的。如果强行给她招亲,只怕白事比红事来得还早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专为柳蕴而来,自然是山庄贵客,便也被请来听诊。却不料此毒邪佞至此,竟然连药宗圣手都不能治,而那缓解之法——
杨延之看着昏迷中的柳蕴,这样可敬可爱的女子,因他而遭此横祸,且杨柳两家世系往来,他岂能见死不救?
杨延之起身,对柳二爷长揖。
“世伯,伯母,晚辈深慕柳姑娘高义,本打算事务终了就请长辈来提亲,如今事态紧急,请恕晚辈唐突,自请婚姻,请世伯、伯母成全。”
柳二爷道:“杨世侄,你有此心,我甚是感激,但婚姻不是儿戏,切莫因此误了你终身。”
杨延之道:“晚辈四年前就见过柳姑娘,有幸在瞿塘峡联手除匪,深为柳小姐的胆识折服,晚辈是真心求娶,绝无勉强。”
霸刀山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药宗长老名不虚传,几针下去,效果立竿见影,大小姐已经醒过来了。
又有长歌门杨先生情深意重,不远千里护送大小姐北上,不日就要与大小姐完婚。
真可谓双喜临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月皎皎,亘古不变。
可世上哪有恒久?
雪会消融,月会落下,风吹走沙,人也各自天涯。
杨延之独坐窗前,饮了杯酒,取出怀中一物,掷入湖中。
忽有黑影一闪而过,杨延之一惊,喝问:“是谁?”
“你既然不要它,就还给我吧。”
那人现出身形。
杨延之道:“阁下夜访霸刀山庄,所为何事?”
那人道:“听说贵庄有喜事,特来讨杯喜酒。”
杨延之道:“阁下好意,在下心领了,明天才是吉日,还请贵客走正门而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人笑道:“妙极,你竟能这般决绝,倒显得我纠缠不休,软弱可笑了。”
杨延之道:“阁下认错人了。”
那人大笑,“不错,你是杨延之,不是莫延枫,世上哪有莫延枫此人?是我在痴人说梦。”
杨延之道:“贵客若是来观礼,在下可派人安排客房,若是再这样无礼纠缠,请恕在下不能奉陪。”
唐泛则道:“我以前还担心过,以你的温良性子,若是入了朝堂,恐怕要吃亏,没想到你心狠起来,剜人心肺也面不改色。”
杨延之别来脸。
唐泛则道:“可笑,你已绝情至此,我却还是狠不下心,延枫,延枫,多谢款待,明天与你喝最后一杯酒——你的喜酒。”
天山雪,大漠月,伊人笑,远去了。
永失所爱。
巴蜀之地,总是雾蒙蒙的。唐家堡的高墙守卫着与世隔绝的安逸,神秘而威严,外人如果没有人引领,林中遍布的机关陷阱随时可杀人于无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队人进入唐家堡。
唐泛则还未下马,便围上来一群孩童,叽叽喳喳,笑笑闹闹。
唐泛则外出一年多,上下虽知晓他本领,也免不了为他悬心,如今他平安回来,众人才真正安心。
唐涪衣是跑过来的,为了迎接唐泛则,特地换上新做的雀翎衣。
随行弟子见她迎上来,都知趣地停下了。
唐涪衣笑道:“哥哥,你这次出去好久,我好想你。”
唐泛则点头:“嗯,七妹妹,我带了礼物给你们,去找阿翎拿吧。”
唐涪衣道:“哥哥,我这身衣服好看吗?这是我为成亲准备的嫁衣,先穿给你看。”
唐泛则道:“好看,七妹妹,我父亲在吗?”
唐涪衣道:“家主知道你回来,让你去议事厅一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道:“我这就去。”
议事厅阴冷晦暗。他幼时顽皮,常常躲在这里玩闹,有时被父亲抓住了,也并不畏惧,反而爬到他膝头,童言童语,惹得众位叔伯发笑。
长大后才发现,父亲不爱笑,叔伯们也不爱笑。从前来惯的议事厅,也变得阴冷幽暗起来。
唐门的规则和唐家堡的砖墙一样古老而陈旧。
他从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唐门生他养他,传授他千机百变,对他寄予厚望,他便按照他们定下的模子生长。
可他因此失去了延枫。
而他还要再回到这个地方,扮演他们定好的模样。这是他生来的责任,他曾想过与爱人逃离,却还是回到了这里。
杨延之成亲了,他也有一位未婚妻,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会娶她,从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对她亦是如亲妹般关照。
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何为情爱。
“你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心中惟有机关之术,愿终生不婚,钻研阁中至臻之秘。”
“滚出去!”
唐泛则住到了唐家堡外的一处竹林小筑。他幼时兴起,闹着要养竹熊,父亲无奈,挨着竹林给他造了一座小院。竹熊早被他捉弄跑了,他亦兴尽,便离开了这里。
唐涪衣泪眼问他:“为什么?”
她满心欢喜迎接唐泛则归来,却等来他终生不婚的自白,她自小就要嫁的人,忽然就不要她了。
“七妹妹,是我对不起你。”
“一句话就想打发我吗?哥哥,你从前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还要带我去中原玩,难道都是骗我的吗?”
唐泛则道:“就当是我骗你吧,七妹妹,别等我了。”
原来绝情的人,不止是杨延之。
唐泛则住在竹林小筑,母亲来劝他,但唐泛则心志不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等着父亲,他知道父亲会来。
小时候他总爱赖着父亲,于是弟子们常能看到,冷淡寡言的年轻家主,身上挂着个顽皮的孩子,甚至骑到他头上去。
偶见笑容的年轻家主已经老去了,慢慢模糊成和叔伯们同样的面孔。
唐泛则很少下棋,他是个跳脱的性子,除非遇到他感兴趣的事情,难得能静下心来琢磨。
家主落下一枚黑子,唐泛则略作思量,也下了一子。
他们都没有说话,随着年龄增长,这对父子越来越相似,越来越沉默。
“少主!你看这只崽——”
唐翎抱着一只竹熊幼崽兴冲冲闯进来,见此情景顿时收敛。
家主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也养过一只。”
唐泛则道:“是,可惜它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家主道:“不是跑了,是死了,没有父母照料,你又尽喂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它活不下来。”
唐泛则道:“是这样吗?真是罪过。”
家主道:“出去一趟,你竟变得这么心慈了?”
唐泛则道:“……”
家主道:“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唐泛则道:“要不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我不会回来。”
家主道:“你不是小孩子了,该明白,没有人可以随心所欲。”
唐泛则道:“父亲,我一向敬重您,但只有这件事,我做不到。”
家主看着唐泛则,这么年轻,这么骄傲,却再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他的孩子,聪颖机变,张扬肆意,少有不可得之事。却原来,他的劫在这里。
家主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老太太来看他,睿智的眼睛里满怀忧虑。
唐泛则作为继承人,家族倾力培养二十余年,他的性情,看似放浪,实则坚忍,他想要的东西,不计手段也要得到,从未见他如此心灰意冷。
唐老太太道:“则儿,你可是遇到什么难事?或者,遇到什么人?”
唐泛则道:“奶奶,我不瞒您,我遇上了一个人。”
唐老太太道:“中原人?”
唐泛则道:“是。”
唐老太太道:“她在何处?只要她立誓,从此不离开唐门,唐门也并非不能接纳。”
唐泛则道:“他——已经死了。”
他的延枫,早和唐郢一起,死在了天山雪夜。
杨延之成亲后,便和柳蕴回长歌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南诏之乱爆发,两人随即转入剑南道,一是为襄助宁王,二是为寻访解蛊之法。
刚入黑河城,便有宁王的人接应,将他们请进宁王府邸。
挚友重逢,自是欢喜。
宁王笑道:“延之,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杨延之道:“什么好消息?”
宁王道:“宫逊的下落找到了,他自知难逃中原势力的追捕,便躲进南诏,做了南诏王的走狗。”
杨延之和柳蕴对视一眼,分外惊喜。
原来杨延之和柳蕴成亲后,柳蕴体内的蛊毒暂时得到了压制,但也只略微消停两个月,近来又开始发作。每次发作,如被虫蚁啃食内里,疼痛欲死,更可恨者,竟致经脉渐渐僵化。
柳蕴本是性情如火,如何能忍这等折磨?日日盼望找到宫逊,逼出解药,纵使不得,也要泄心头之恨。
杨延之道:“明天我就去南诏,必要将他擒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王道:“他现在南诏王座下,南诏王十分赏识,护卫甚严,你莫心急,听我细说。”
杨延之道:“王爷的意思是?”
宁王笑道:“延之,宫逊不过跳梁小丑,等到战事平定,我必定让南诏王献上此人。”
杨延之沉吟片刻,说道:“南诏受我朝羁縻多年,汉化已深,此番举事来势汹汹,但是未必铁板一块。”
宁王道:“正是如此,南诏六部本是各自为政,二十年前昆氏崛起,自称南诏王,其余五部未必心服。我来此就藩,杭氏、沫氏、浑耶氏就曾派人来见礼,延之通晓南诏语,又胸怀军国大略,正是最合适的人,你可愿助我?”
杨延之道:“正有此意。”
战事如荼,杨延之不多耽搁,与柳蕴说明内情后,便潜入南诏境内。
南诏王忽然多了位座上宾,这位精通卜术的术士,自称方时雪,来自东海蓬莱,一路追寻龙脉来到西南之地。
龙脉二字,向来最能挑动野心家的心弦。
南诏王正广招天下英才,像方时雪这样通晓天文地理,甚至能寻龙勘脉的东海奇士,焉能不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番试探,确认方时雪虽有才略,却并无功力,便渐放开戒备,许他自由出入。
方时雪勘察龙脉,暗中录山川地理为册。他卜卦极为灵验,时常料敌在先,南诏王越发信任。
他作为南诏王尊崇的客卿,各部自然也不敢怠慢。
据方时雪观察,南诏王积威极深,亦是积怨极深。此番叛乱至少有两部是被裹挟,便是南诏民间,亦是民怨沸腾。其势必不可久,或可一战而定。
【懒得细写这些了,只想写唐歌的双人剧情】
唐门上下都纳罕,向来坐不住的少主,竟然真的转性了,半年都没出过唐门。
唐泛则将故人之物收起,强迫自己忘记故人模样,一心研究密阁机关术。
他以为,就这样磨灭那人的身影,他们各归其位,再见永无期。
“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他自称叫杨延之,与少主是故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沉寂的心猝然跳动了起来。
等不到天亮,他踏着月色策马赶往成都。
延枫,延枫。
唐泛则停在唐门堂口,弟子牵了马,引他到后堂歇息。
杨延之思绪纷乱,难以入眠,正在廊上凭栏观月,一低头,却见一人立在院中,也正抬头看着这个方向。
落月那般圆满而暧昧。
他们隔得那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他们又隔得那么远,隔着楼,隔着风,隔着山川和明月。
你是在等我吗?正如我在等你。
一时间,两人竟是同一种心思。
唐泛则飞身落到廊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看着唐泛则,从前就觉得他像日光般夺目热烈,几乎能把人灼伤。
“延之,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杨延之如梦初醒,拱手揖礼:“唐兄,好久不见。”
唐泛则笑道:“何必这么见外,你可唤我泛则。”
“我来此,想请你救一个人。”
“难得你开口,要我救谁?”
“她,是我夫人。”
唐泛则笑容凝在脸上,甚至来不及变换表情。
“救谁?”
“我夫人,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住口!”
杨延之压抑所有情绪,咬牙道:“唐兄,她身中蛊毒,命在旦夕,我从来没有求过人,我只求你救她。”
唐泛则道:“杨延之,你没有心吗?”
——何其荒悖,何其残忍!
杨延之何尝不知,自己此举堪称无耻,但柳蕴已是生死之间,个人的脸面又算什么?
南诏乱平后,昆氏被黜,白氏被推举为新南诏王,识趣地将宫逊交由宁王处置。
宫逊自知难逃一死,深恨杨延之夫妇,狂言不救,自尽而亡。宁王虽令倾力寻巫蛊术士,却都是同样的答案。此蛊十分霸烈,控蛊人既死,蛊虫再无人可制约,不出半年,柳蕴必因蛊虫侵染,痛苦而死。
杨延之如何能亲眼看着柳蕴去死?他能想到的唯一生机,只有世居巴蜀的百年世家——唐门。
杨延之道:“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能救她,我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唐泛则道:“呵,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道:“你难道真要见死不救?”
唐泛则冷笑:“我的狠毒,你难道是才知道?”
杨延之闭了闭眼,道:“是我唐突了,我明天就走。”
转身便要离去。
“站住。”
“带我看看吧。”
杨延之挑起床帐,柳蕴睡得不安稳,连梦中都拧眉。她功力尽丧,连陌生人接近也没有警醒。
唐泛则也不顾忌,揭开柳蕴的衣领,指尖点在颈侧运力,没多久,皮肤便浮现出青紫色纹路,似乎有活物盘踞,隐隐蠕动。
唐泛则注视着这段脖颈,看起来那么苍白脆弱,只要略微用点力,就能轻易折断,从此再无声息。
杨延之道:“你可看出眉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回过神来,暗笑自己痴昧,就算没有她,延枫难道就会回来?
唐泛则道:“这是迷花蛊。”
杨延之道:“你知道这种蛊?那可有办法救她?”
唐泛则道:“迷花蛊只以女子为宿体,发作时痛入骨骸,除了下蛊之人,旁人无法驱使,中蛊人或淫乱而死,或自行了断。”
这正是杨延之最担心的情形,以柳蕴之烈性,一旦知晓这些内情,绝不能忍受这种屈辱。
杨延之道:“可有破解之法?”
唐泛则道:“虽然不能操控蛊虫,但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救她。”
杨延之道:“什么办法?”
唐泛则道:“将蛊引到男子身上,则蛊虫自行消亡,我可以为她施术,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要你,留在唐门十年。”
杨延之顿立当场。
他看着唐泛则,唐泛则也正看着他。
有一瞬间,他似乎看见唐泛则的内心深处。
相思成疾,无药可救。
杨延之道:“我答应你。”
唐泛则冷笑:“好!好!你为了她,连最看重的礼法抱负都能抛弃!杨延之,你当真是个无心之人。”
杨延之别开脸,注意到柳蕴神色十分痛苦,握着她的一只手,为她传功安抚。
唐泛则冷眼看着,从前他照顾杨延之,转眼杨延之在他面前照顾他的妻子。
何其可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可笑的是,他还要帮杨延之救他的妻子。
唐泛则道:“迷花蛊只能转移到与宿主有肌肤之亲的男子身上,之后那人便与蛊虫共同衰竭而亡,唐门中人体内带毒,正可克制这种蛊虫的毒性。”
杨延之能如何?此生注定不能回应唐泛则,便只有将心事深埋,做个最无情的故人。
杨延之道:“唐兄救命之恩,我夫妻必结草衔环以报。”
唐泛则将他们带回唐门。
半个月过去,柳蕴的身体就有了起色,虽然还虚弱着,但已经能勉强拿起傲霜刀,这对柳蕴而言,不亚于再生之喜。
唐泛则带了外人回来,唐门上下自然有微词。好在有唐老太太发话,且唐泛则身为少主,又承诺不会令他们走出院子半步,众人便也不好说什么。
孩子们却对外来人充满好奇,总想溜进来看看,却每每还没进院子,就被唐翎捉住,丢出了一个又一个。
唐泛则一出现,这群孩子就呼啦啦跑光了。
今日堡中议事,唐泛则不得不离开,嘱咐守卫们看好院子,便去了唐家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涪衣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父亲说,唐泛则应是心中有人。家人都劝她放下,可她如何甘心?
唐泛则带了两个中原人回来。她眼看着唐泛则为了救那女子,一天天消瘦下去。
什么样的女子,值得唐泛则不惜违背祖制,也要带回唐门?
唐翎正和孩子们嬉闹,守卫被唐翎吵得头痛。
唐涪衣轻巧地潜入院子里。
她的浮光掠影修得不错,唐泛则还夸赞过。
她听到屋内的谈话声,判断出男子修为不俗,而女子气衰体弱。唐涪衣等那男子离开后,才潜入房间。
勾走哥哥的女子,便是这幅模样?苍白、憔悴、虽标致却无神,她凭什么?
“延哥,不要忙活啦,那汤我委实一口也喝不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在唐门地界上,她还与别的男子这般亲昵,哥哥为了救她不惜损耗自身,虚弱成那般了,她竟毫不羞耻、毫不愧疚吗?
柳蕴虽然失了功力,但也曾是习武之人,感应到房内似乎有人,也不禁疑惑起来。
柳蕴道:“延哥,是你吗?”
“是我,”唐涪衣现出身形,“你就是哥哥带回来的中原人吧。”
柳蕴点头道:“我是,你是唐少主的妹妹吗?多有叨扰,多谢贵派救命之恩。”
唐涪衣道:“你可知自己身患何症?”
柳蕴微怔,这女子说话过于直白,且似乎带有敌意。
转念一想,唐门中人向来不与中原交往,若非杨延之与唐泛则有交情,自己根本进不来唐门,更遑论解蛊。
柳蕴道:“我中了蛊毒,多谢唐少主相助,我们夫妇日后必定报答。”
唐涪衣冷笑:“你明明知道,却还能狠下心,害死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蕴惊疑:“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害死别人?”
唐涪衣道:“看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迷花蛊只可过到与宿主有肌肤之亲的男子身上,且那男子必定早亡,就算是我唐门中人,想要化解毒性,也至少要耗费十年,呵呵,你与那人既然是夫妻,为何不自己了结,却来害我哥哥?”
唐涪衣见唐泛则日渐虚弱,只当是在为她解毒,虽确实如此,却又另有一番不可告人的隐情。
柳蕴自感沉疴渐消,杨延之告知是因唐门秘药,她也确实每日汤汤水水,便从未怀疑过。今日骤然得知真相,不啻于晴天霹雳。
她与杨延之本无私情,杨延之主动求亲,婚后百般细心照料,为她的病情四处奔波,为她撑起活下去的希望。本以为历经磨难,终于苦尽甘来,却原来这才是最大的劫难。
她已亏欠杨延之良多,焉能再亏欠他的性命?
往日种种涌上心头,其悲愤难堪便再难抑制。
巴蜀竹雾总是这么浓重,看不见的寒意似乎能侵入到人的心里。
杨延之正在书房写信,他入蜀半月,宁王的人手还在成都等他的消息。
这段时间,杨延之都是令柳蕴熟睡后,再请唐泛则施展移蛊之术。只要再过三天,就可彻底清除柳蕴体内的蛊毒,过了这节骨眼,就不必唐泛则日日以血喂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眉目舒展,心情难得的放松。
突然间,杨延之心脏剧痛,似被人生生啃了一口。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踉跄着奔出去,来到柳蕴所在的房间,却见柳蕴胸前正插着他的琴中剑,已气绝而亡。
他们夫妻熬过无数磨难,眼见要拨云见日,偏偏在这时横生枝节,功亏一篑!
“你是她的丈夫?眼下她死了,你也解脱了。”
“你是谁?为何要害我们?!”
唐涪衣道:“我是唐涪衣,也是哥哥的未婚妻子。”
杨延之瞬间明白前因后果,他忽然放声大笑。
“你以为杀了她,唐泛则就会回心转意?”
“就算不能,她已经死了,我得不到的,哥哥也失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以为,唐泛则心里的人是她吗?”
“你是什么意思?!”
“你心中委屈,就要用旁人的性命来消解,心胸狭隘,无德无行,你所恃的,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走不进他的心,你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要你,也永远不会知道他心里的人是谁。”
“你住口!我杀了你!”
“呵,我还要告诉你,唐泛则昨日才说,他知道自己与那人已是再无可能,正打算回应他的未婚妻子,你看,你所期盼的,也被你毁了。”
杨延之从不知,自己竟然可以这么恶毒。
他能感受到蛊虫正在蚕食他的血肉,乃至他的脏器。但他没有去找唐泛则,也不想取这女子的血肉以镇蛊毒。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我所求,皆是不可得,可又岂能让这凶手好过?
两人在房间里交起手来,唐翎听到动静赶来,只一眼就心神俱震。
守卫弟子将七小姐制住,押到旁边的房间,又将杨延之安置好,一边去唐家堡请唐泛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个小鬼扒在门口,谁也不敢出声。
唐泛则赶来,杨延之已蛊毒侵体。
原来柳蕴作为蛊母身亡后,其蛊毒便尽数传继到杨延之的身上,而又未得到及时压制,便成此非生非死之态。
“延枫,延枫,快喝,喝下去就会好的。”
唐泛则割开手腕,以血饲他,杨延之却缓慢转开头,知他心意,唐泛则泪如雨下。他从不知,自己竟然也会有泪。
杨延之靠在他怀中,他能感受到杨延之的心跳已微不可闻,他自己的心也似乎停止了跳动。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永失所爱。
他听到杨延之极轻极慢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这也算,生死相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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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泛则与杨延之在龙门荒漠定居。
唐泛则说:“这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杨延之疑惑,他记得是在马匪营地。
唐泛则笑道:“当时你穿着淡色的衣裳,又没有遮面,弄得一身灰头土脸,我当时就在想,这人真是有趣,把琴好好包住了,却不来顾好自己。”
杨延之回想起来,当时刚出关,虽然听说漠北风沙大,但并没有真正见识过,也不知道是何情状。等到知晓,已是身在其中。终于到达龙门镇,便赶紧入乡随俗了。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不错,却不想那时就招了唐泛则的眼。
宋鸣音三人来看望杨延之。
宋鸣音道:“师兄,你可要回千岛湖?”
杨延之沉默片刻,说道:“我既然还活着,自然要让父母安心,免受丧子之痛,霸刀山庄那边,我也该去吊唁柳妹,至于其他,就不必告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鸣音道:“宁王其实没死,现在成了新皇的国师,你要见他吗?”
杨延之道:“长安是非之地,我去见他徒增是非,你替我转告他,从今以后,我就以莫延枫的身份活着。”
唐泛则不便同去,送杨延之到飞沙关。
唐泛则道:“我等你回来。”
杨延之道:“你放心。”
四人渐渐走远了,杨延之回头,看见远处蓝色的身影,唐泛则还站在那里。
柳息风道:“延之哥哥,这里和江南天壤之别,你还在养病,不如到扬州去住吧,我给你置个宅子,唐大哥也一起来。”
杨延之道:“我向来四处走动,并不会水土不服,况且这里远离中原,没有人能认出我,我也更自在些。”
更关键的原因是,唐泛则为他放弃唐门继承人身份,与他这个外人在一起,若再往中原,未免太过扎眼。
宋鸣音问:“师兄真的要隐居吗?凭师兄的才能,就算换个身份,一样锥入囊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摇头道:“我功力已失,又失了身份,纵然有心也无力,况且,我实在亏欠他良多。”
杨延之半年后才返回龙门。
柳吟霜在霸刀山庄留守,宋鸣音和柳息风送杨延之回到飞沙关,就要分别了。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柳息风道:“延之哥哥,你一定要养好身体,像我一样好好锻炼,你看我现在,是不是特别有力。”
木木原本窝在柳息风肩上,听了这话,立马爬到他头顶去了。
柳息风赶紧讨好它:“当然,这主要是木木的功劳,木木的厉害,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怎么会忘记呢?”
好说歹说,将它请下来,钻到他怀里去了。
宋鸣音以青鸾神力为杨延之修复了受损的经脉,但杨延之根基已毁,注定终生弱症缠身。
杨延之并不怨恨,余生能与唐泛则相伴,已觉幸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来接他,两人一起回到龙门。
才进院子,便见满眼绿意葱葱。院子搭满了架子,葡萄瓜果长得喜人,又遮阴又好看。机关小猪嗅到主人气息,哼哧哼哧扛着板凳来到杨延之脚下。
杨延之笑起来,去看唐泛则,唐泛则也正看着他。
“你猜,这里种了多少棵树?”
“这又有什么说法?”
“你自己数数,我们分开多少天了?”
“你是小孩子吗?”
“我不管,下次你去哪都要带上我。”
“好吧,我带了很多礼物,快来和我一起收拾。”
收拾完那几车的礼物,已是日落,在金老板家吃过饭,便慢慢走回家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请杨延之去洗浴,竟是个浴池。
杨延之奇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唐泛则道:“听说更北之处的部落,挖地道来通炭火,我就拿来试试,果然好用。”
杨延之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样浪费,我不能心安。”
唐泛则道:“不过多烧些柴火,并没有耗费什么,便是柴火,也是我从本地牧民手里收来,正是济了他们的生计,不是两全其美吗?”
杨延之岂会被他绕进去?他虽出身富贵,但也知道民生多艰,从不浪费人力物力。
杨延之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只为了洗浴,就用这么多水,烧这么多柴,还不叫浪费吗?我知你心意,但我不惯如此,你找个浴桶,烧些热水,我就满足了,而且——”
唐泛则道:“而且什么?”
杨延之道:“我身上不便,还要请你帮我搓背,浴桶不是更方便些吗?”
杨延之说完,自己先脸红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做这些本就是为了杨延之,既得此言,哪还顾得上什么池子?
当即将杨延之按倒,顺手解了床帐,便是个暧昧亲密的氛围。
情人亲昵,又是年轻男子,血气方刚,自然情热,但唐泛则顾忌杨延之的身体,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唐泛则既然动情,杨延之又何尝没有反应?但他刚说了那般露骨的话,如何好意思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于是只能看着唐泛则从他身上下去,两人并肩躺在一起,却都忍着。
唐泛则忽道:“我以后要茹素。”
杨延之不解:“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唐泛则道:“我连这都忍不住,以后怎么办?茹素气性小些,也不至于失控伤了你。”
杨延之顿时恼了:“我只说搓背,你想到哪里去了?”
唐泛则笑道:“我也说搓背,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杨延之侧过身不理他,唐泛则从背后搂住他,胸背相贴,皆是炽热情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道:“延之,我是个放浪性子,你要是不喜欢,要打要骂都好,只是别不理我,你总爱把事藏在心里,憋坏了可怎么办?”
杨延之岂会真的生气?他听唐泛则这么小心翼翼,又何尝忍心?
杨延之道:“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我做不到像你这样坦坦荡荡,泛则,你待我如此,我却还拿腔作势,请你不要见怪,好吗?”
“你这么说,我可真要无地自容了,延之,你这般诚挚,我的那些心思,更不敢叫你知道了。”
“什么心思?”
“不可说,不可说~”
唐泛则虽放弃继承家主之位,但他才智天赋皆是门中无二,唐门又如何能真正放弃他?于是便常有唐门弟子往来龙门。
杨延之虽然是外人,但堡中皆知两人情状,杨延之也从不进唐泛则的书房,唐门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久之后,唐翎带着个七八岁的小童到达龙门荒漠。小童名叫唐去非,跟在唐泛则身边一个月,就由唐门弟子接回去了。
杨延之猜测,这就是新的继承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翎依然那般吵闹。
但他有一个优点,这小子会烧饭。
龙门镇来了这么一对年轻公子,大家都有些好奇,时常请他们去自家吃饭,杨延之不是挑嘴的人,但病后饮食颇多忌讳,就笑辞了。
唐泛则和杨延之吃了许久的金老板家的拿手牛肉,杨延之就是再不挑食,也委实吃腻了。
他们倒是想过自己做饭,但都是公子少爷的出身,几次烧得乌漆嘛黑,彼此都是无奈,只好仍在金老板家对付。
自从唐翎来了,他们的生活水准直线上升,这小子川菜有一手,江南菜式也是信手拈来。杨延之虽然不重口腹之欲,也不得不感叹,唐翎的确是个人才。
不久后,唐翎和师姐成亲,生下一个男孩,请唐泛则赐名。
唐泛则道:“莫先生满腹文章,就由他来取名吧,这一辈是犬耳旁的。”
杨延之与他们已是熟稔,因此也并不推拒。
杨延之取了一字,唐泛则摇摇头,再取一字,仍是摇头,复取一字,唐泛则还是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道:“不妥。”
杨延之有些纳罕,问道:“可是有何忌讳?”
唐泛则笑道:“不是不好,反而是太好,门中早就有人用去了。”
杨延之笑着摇头,但他素来认真,答应别人的事就不会失信,一连写下十个字,让唐泛则看过,最终定下了“隅”字。
唐隅的大名就此定下。
满身的顽皮劲儿,活似个唐翎第二,四人伺候这一个泼猴儿,越发宠得他无法无天,长到五岁,便由师姐带回唐门教养。
最后几年,杨延之说想去唐门看看。
唐泛则带他回到唐门,竹林小筑已经荒废了,他们住进了唐家堡。
唐泛则做了一个大大的机关竹熊,本意是想讨杨延之欢喜,却招来一群顽童。他们在机关竹熊身上爬上爬下,还有拧开耳朵钻进去的,也不知他们怎么发动的,机关竹熊便载着他们走来走去。
孩子的笑闹声,让杨延之也心情愉悦。他看着孩子们,孩子们何尝不是在看他?这个来自中原的男子,密阁长老为他放弃家主之位,终身不娶,避居荒漠。在大人们讳莫如深的眼神里,他们猜测,该是个妖媚狡猾的人吧?虽然也想象不出来,男子要怎么妖媚。等到真正见到,方知大错特错。莫先生的确就想唐隅哥哥说的,是个干净温和又多才多艺的人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知怎的,同样是教他们识字礼仪,学堂先生让他们头昏,莫先生一开口,他们就乐意受教了。
莫先生身体好些的时候,还会给他们弹琴,教他们笛箫。只是密阁长老一来,他们就只能夹起尾巴,挨着墙根出去了。唐泛则也不必多话,一个眼神,他们就乖觉了。杨延之无奈,让唐泛则不要吓唬孩子们,唐泛则胡乱点头应是,下次来,还是如此。胆大些的,喊一声“莫先生再见”就溜,其他孩子也跟着乌泱泱逃走了。
孩子们正是充满好奇心的时候,回答了一个问题,他们又冒出一个问题。杨延之却有耐心,他满腹才思,见识广博,不管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都不会敷衍了事。
偶尔问起从前,杨延之说长安熙攘,说草原牛羊,说大海浩荡,说雪山巍峨,引起孩子们无限向往,对这个中原男子满怀敬仰,哪有半分初见面时的敌意?
某日唐泛则和杨延之在山坡赏月。
忽见从竹林后,升起一排孔明灯,上书八个大字,“与君相伴,不枉此生”。
杨延之道:“怎么想起做这个?”
唐泛则笑道:“随手做着玩的,那些小鬼见了,闹着要玩,就让他们去点灯了。”
杨延之去世后,葬在唐门的一处山崖上,碑铭向东,朝着千岛湖的方向。
唐泛则亲刻铭文,寥寥数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挚爱莫延枫之墓
未亡人唐郢立
一年后,唐泛则离世。
他曾留言:不肖子孙,不敢入祖坟惊扰先辈,愿以唐郢之名,葬在莫延枫之侧,他日与爱人泉下相会,与爱人同游山川,同佑唐门。
苍穹之下,山巅之上,两座坟茔挨在一起,共历时光风雨。
番外二
唐泛则带着杨延之回到唐门之后,极忙,常常一整天不见人。他身负绝学,又居高位,数不清的事情,一股脑堆过来。
虽然唐泛则令人照顾杨延之起居,但总有不称意的时候。
譬如厨娘烧了满桌子的辛辣菜式。
杨延之是江南人,实不惯这油辣。但他知晓这是本地特色,不好推辞,硬着头皮吃下了,茶水饮得比饭还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下午果然开始不舒服,阵阵腹痛,不好张扬,便一直忍着,晚饭也没吃,早早就上床了。
唐泛则难得早回来,见杨延之已经睡下,只当他乏了,一摸额头,一脑门的汗,吓得唐泛则跳起来,火急火燎将药堂长老拽来。
药堂长老探个脉,眼皮子一掀,说道:“没什么大毛病,喝两贴药就好了,待会儿你派人来拿药就行。”
药堂长老说完就要走人,唐泛则揪住他,却是不打算放他走了。
药堂长老无奈,“你还要如何?”
唐泛则道:“他向来身体不好,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药堂长老只好再给杨延之检查一遍,说道:“他内里早已损坏,受到刺激,反应就比别人强烈些,又是刚来,有些水土不服也是正常,以后注意点就行。”
折腾了半个时辰,直到弟子捧着汤药进来,唐泛则才放过他。
唐泛则将药搅得温热,扶起杨延之喝药。
杨延之半梦半醒,扶着碗灌了下去,又苦又辣,顿时醒了过来,苦笑道:“你们唐门人,连药都放辣子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道:“今天吃什么东西了?”
杨延之不想背后语人是非,说道:“唐门的锅,连清水都能烧出油辣来,偏偏我是这副身体,倒怪不得别人。”
唐泛则道:“是我疏忽了,只想着尽快了结手上的事情,却没考虑到你是刚来,人情不熟,水土不服,这几天我都陪着你。”
次日仍是那厨娘,杨延之有些发怵,想着和她说清楚,还没开口,那厨娘倒先说了。
厨娘道:“江南菜式,我也还过得去。”
午饭果然清淡适口。
杨延之明白过来,苦笑一声,没有计较。
厨娘看他苍白面孔,暗叹一声。
唐泛则既然让人照顾杨延之,怎会不交代清楚杨延之的饮食习惯?只是她与故去的七小姐有旧,心中不平罢了。
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闲下来,想起还没带杨延之看过竹熊,便一起到后山竹林,绕了没一会,果然看到一只黑白肥圆的动物。
想来是见惯了人,竹熊并不畏惧,抬头看了一眼,便扭过头,继续剥竹子吃了。
杨延之在心里比划了一下,神色怀疑。
唐泛则道:“有什么问题吗?”
杨延之道:“你曾经说过,你在幼时就能将竹熊从这头翻到那头,这竹熊这么大,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泛则大笑。
杨延之问道:“我说错了吗?”
唐泛则笑道:“我幼时养的,自然是竹熊幼崽,和猪崽差不多大,当然推得动。”
杨延之恍然,却还是有些疑惑。
唐泛则观他神色,笑道:“你莫不是没见过猪崽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是别人,假称一句“见过”就过去了,但杨延之不惯撒谎,他虽见多识广,飞禽走兽认识不少,但确实没见过最寻常的猪崽。
杨延之道:“我确实没见过,难道你见过?”
唐泛则道:“当然见过。”却不再说了。
唐泛则知杨延之,杨延之又何尝不知唐泛则?以他的习性,如果能找到机会玩笑,那是绝不会放过机会的,这里面必有缘故。
杨延之便问:“你什么时候见过的?”
唐泛则只好交代:“我幼时异想天开,觉得猪皮这般嚼不烂,或可做机关材料,唐家集有个屠户,我尾随他,就见到养猪户,见到小猪崽了。”
这确实像唐泛则会做的事。
杨延之忍不住笑了,追问道:“后来呢?可取到材料了?”
唐泛则道:“哪有那么容易,我才抱上猪崽,那母猪就醒了,追了我一路,我那时人小,功夫也不到家,又抱着猪崽,如何跑得快?要不是护卫赶来,真要被母猪撅过去。”
杨延之笑道:“那你现在做机关小猪,可会想起那母猪的凶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道:“正因如此,才要做机关小猪,不然做个猫儿狗儿,岂不可爱得多?”
杨延之被逗得大笑。
唐泛则忽问:“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杨延之回忆了一下,笑着摇头:“我那时只知道读书学艺,无趣得很。”
唐泛则想象一下,幼年杨延之捧着书卷,知书达礼,大方温柔,必定是人人喜爱的。
唐泛则笑道:“如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该有多好。”
杨延之想象了一下,幼时的自己坐在学堂,幼年唐泛则正赶着蛤蟆从窗边经过,趁夫子不注意,丢给他一个纸条。夫子在上面读着“郁郁乎文哉”,打开纸条一看,却是“都都平丈我”。
两人各想各的,自有乐趣,相视一笑。
番外三
这是还在龙门荒漠的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醒来后,去拜别家人师友,宋鸣音为他修复了经脉,又回龙门调养了半年,身体就好多了,虽比别人弱些,到底不用天天吃药了。
龙门镇的人都知道,新搬来的这位年轻公子,拿药当饭吃的,倒在路中央的药渣,把那黄土都浸成了褐色。也是稀奇,瞧着不像没钱的,倒跑来这地方养病。
这天唐泛则很忙,让杨延之自己去吃饭,就又钻进书房里了。
杨延之知道唐泛则常为这些事着忙,关键时候,一天不出房门也是有的。
他在金老板家吃过午饭,正要给唐泛则带一份,金老板却笑道:“不必带了,他吃过了。”
杨延之纳罕,金老板笑道:“你回去就知道了。”
杨延之回到家,喊唐泛则却没人应,机关小猪哼哧哼哧来到杨延之脚下,背上贴着字条,上书“跟我来”。
杨延之跟着机关小猪,一直走到镇子的边缘,又见一只机关小猪,守着个木箱,放着风帽、外衣。
杨延之穿上,跟着机关小猪继续往前走。没走多久,风沙漫天,幸而戴了风帽。
机关小猪停下来,自顾自追逐打闹,杨延之看了一圈,也没见唐泛则的人影,正疑惑,却忽而被人抱住,转头一看,不是唐泛则又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笑道:“这样神秘,是什么东西?”
唐泛则笑道:“不能说,你闭上眼睛,我牵着你过去。”
杨延之道:“好。”
杨延之闭上眼睛,唐泛则牵着他,走了百余步才停下。
唐泛则笑道:“可以睁眼了。”
杨延之一向知道唐泛则的巧思,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睁眼一看,还是被震撼到。
沙漠行舟,谈何容易,他不过是和唐泛则偶然提起,当个传说罢了,唐泛则却记在心里,把它变成现实。
杨延之抬起头,看着机甲人在沙舟上下忙活,台阶降下,唐泛则牵着杨延之走上船。两只机关小猪也跳上来,在机甲人身边打转。
唐泛则笑道:“坐稳了。”
也看不清他怎么操控的,沙舟船舷伸出桨轮,往前挪动起来,金沙飞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道:“你费心了,我很喜欢。”
唐泛则道:“还未完呢,晚上一道谢我也不迟。”
杨延之莫名脸热,现在才晌午,唐泛则却扯到晚上,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
以唐泛则的才智,如果留在唐门,必定大放异彩,但偏偏,遇到了自己……
唐泛则原是为了讨杨延之欢喜,却见他并没有多少笑容,便知道杨延之的心思。
唐泛则叹道:“延之,你自是长安凌云木,是我误你终生,你可明白?”
回到龙门镇已经日头偏西,唐泛则和杨延之出了沙舟,便往家去。
杨延之道:“就这么放着?”
唐泛则道:“待会金老板会来接手的。”
杨延之不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道:“那天在这调试,被金老板瞧见,非要买它,没奈何,只好卖给她了。”
更重要的是,金老板威胁,如果不卖给她,日后再不招待他们饮食,这可要命,唐泛则只得被拿捏住。
杨延之道:“我还以为,唐门的机关都是绝密,不会外传的。”
唐泛则道:“唐门也要生计的,成都两京都有弟子经营机关暗器。”
杨延之道:“不担心被别人仿了去?”
唐泛则道:“这么容易被人仿照,那我唐门也不配做这门生意,你放心。”
回到家里,唐泛则就去准备热水,杨延之洗完自去擦头发。唐泛则对杨延之细致入微,对自己却马虎,就着杨延之的洗澡水搓一搓,就对付过去了。
等到唐泛则出来,杨延之头发半干,正在廊下晒太阳。
唐泛则头发还在滴水,杨延之取了干布巾,示意唐泛则坐下,便为他擦拭。唐泛则抱着杨延之的腰,把脸埋在他腰腹。他们惯来如此,因此杨延之也没什么反应,随他去了。
夕阳火红一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泛则的头发早就干了,却一动不动,杨延之知道他辛苦,便没有叫醒他。
忽觉腰上有一点湿意,低头看唐泛则,仍在闭目安睡,便疑心是哪处的水滴恰好落下,不再理会。
没过多久,又有一点湿物舔舐的触感,这下就说不过去了。
杨延之一把推开唐泛则。
“现在是白天!”
唐泛则无辜:“白天怎么了?”
光天化日,杨延之怎么好意思谈论这个话题?
杨延之道:“晒得好热,我先进屋了。”
转身溜进房里,翻了本书出来,却如何看得进去?
唐泛则跟进来,笑道:“傍晚看书伤眼睛,我们去吃饭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道:“我不饿。”
唐泛则道:“那我给你带回来,你披件衣裳,屋里凉。”
杨延之虽一时着恼,一会便散了。
他们是伴侣,唐泛则想亲近自己也是常理,反倒是自己,总是端着规矩,倒显得不通人情了。
唐泛则带回晚餐,看着杨延之用饭。他言行皆是礼仪教养,唐泛则看着,忽然冒出“秀色可餐”四字来。
杨延之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唐泛则笑道:“没事,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杨延之反应过来,又是脸热。他听了唐泛则数不清的情话,还是没形成耐力,但他才告诫自己要宽和些,于是便忍着羞涩,对唐泛则回以一笑。
唐泛则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毛病?但他天性如此,分明是肺腑之言,倒像是俏皮话似的。话出口他便知唐突,本以为杨延之便该恼他,也怨自己管不住口舌,但没想到杨延之没有责怪他,反而还笑得温柔美好。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从前不知何为情,遇到杨延之,喜怒哀乐皆因其动,而他渴慕的人正好心悦他,何其有幸?
入夜后无事,两人在灯下对弈。
杨延之不必说,是此道高手。唐泛则棋力不弱,只是他心不在此,便常常被杨延之杀得丢盔卸甲。
杨延之肤色白,唇色又浅淡,一身的书卷气,外人看着有些冷清,不太好接近的样子。但唐泛则知道,杨延之侠义正直,是个真正的端方君子。看着冷淡的唇,也是温热柔软的。
杨延之抬起头,疑惑道:“该你落子了。”
唐泛则落下一子。
杨延之摇头笑道:“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特地来陪我。”
唐泛则道:“一时走神了,我确实没事,下完这局吧。”
杨延之便低头又去看棋盘,他做事向来专注,便没注意到唐泛则的眼神又落到他身上。
因为是在内室,杨延之便没那么严实,衣领散着,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锁骨看着跟酒窝一样,若是舔上一口,不知是否真有甜味?
“泛则?”
杨延之见他又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唐泛则捉住杨延之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杨延之想抽回手,唐泛则却用力拿住,翻过他的手,在他手心轻轻舔吻。
杨延之如何能经得起这般调情,顿时面红耳赤,却没有推开唐泛则。
唐泛则自问已是非常明显,杨延之既然没有拒绝,那还等什么?一把将杨延之抱起,低头便要亲吻。
棋桌被撞翻,棋子撒的满地都是,杨延之惊呼“棋子!”
唐泛则哪顾得上这玩意儿?只当没听到,踩着棋子就回房了。
急哄哄将杨延之按倒床上,一边亲吻一边脱衣裳,他向来手巧,三两下就将自己和杨延之剥干净。
大漠温差极大,杨延之不禁瑟缩了一下。唐泛则笑道:“冷吗?那我来暖暖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延之从沙舟就猜到唐泛则的心思,爱人相伴,这是早晚的事情,便也尽力去回应他。
忽然杨延之问道:“你可有准备那些东西?”
唐泛则正腻在他颈窝,闻言笑道:“如果我说,我半年前就准备了,你可会生气?”
杨延之那时正病着,但唐泛则青春男子,和爱人朝夕相伴,有些遐思也是人之常情,怎好苛责?
“你向来周全,倒是我不解风情了……”
杨延之咬着唇,满面红霞,正是要紧时分,唐泛则却突然停下。
“你可受得住?”
杨延之都被他气笑了,也不多说,在唐泛则下巴轻咬一口。
良宵正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同人《剑三之时不我待》剑三穿越梗,若有问题,请指出,非常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指点。
主角:卫城策;刘衡藏;宋舞秀
我对过气国家队迷之热爱,这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三的三角关系,萌得让我欲罢不能啊QAQ还没想好藏秀是游戏玩家还是故人重逢,写一步算一步吧,人物性格尽量不崩……至于剧情,那是什么,能吃吗?
简单介绍背景,不感兴趣可跳过。
《剑侠情缘网络版三》,简称剑三,是一款以大唐为背景的角色扮演类网游,时间线在唐玄宗到唐肃宗之间,历经开元盛世——安史之乱——叛乱初定,目前游戏背景进行到的主线是安史之乱阶段,战乱爆发后,叛军势如破竹,中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九天一个神秘的组织,权力极大联合各方军政势力、江湖各大门派和两大阵营齐心协力抗击狼牙、拨正朝纲的阶段,各大主城开始陆续收复。
不过本文的故事背景是安史之乱爆发前夕,会涉及到的门派也只有六大门派,分别是天策、纯阳、万花、少林、七秀和藏剑,前面五个又称为“老五门”。
各大门派都有双心法,简单介绍一下。
天策:铁牢律T、傲血战意近DPS
纯阳:紫霞功远DPS、太虚剑意近DPS
万花:花间游远DPS、离经易道奶妈
少林:洗髓经T、易筋经近DPS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七秀:冰心诀远DPS、云裳心经奶妈
藏剑:问水诀、山居剑意,两个都是近战输出心法,可在战斗中随意切换。
T:高防血厚,拉怪、抗怪、强制仇恨的职业;
DPS:暴力输出打怪的职业,皮脆血薄;
奶妈:给队友加血加属性加增益状态驱散不良状态的职业。
卫城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一片刺目的白光。从未见过的金属机关,投下刺眼的亮光,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随后察觉到身体失去知觉般的僵硬,周围站着好几个衣着古怪的男女。卫城缓了好一阵,才发觉他们居然是在自己腹部动刀子。
“……你们在做什么?!”这嗓子异常沙哑,不仅是周围的医护人员,连卫城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们似乎也没想到卫城会醒来,纷纷把脸转过来,微微惊讶后,一个女声温和道:“别怕,只是在给你切除发炎的阑尾,马上就好了。”
“这人不是脑瘫吗,能听懂你的话?怕他吓着还上了全身麻醉,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
“你小声点,让病人听见了多不好。”
“怕什么,不过是个傻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李,给我2号刀片。”
“给,刘医生。”
周围的人一边操作一边轻声交谈,听起来似乎是在给自己疗伤。卫城心中惊骇,却没有再说话。
他脑中一片混沌,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是在狂奔,胯下里飞沙虽是不世名驹,却终究不敌日夜不休的追捕,最后一刻纵身一跃,将他甩到悬崖上,跌入万丈深渊。
追捕……渔阳……!
想起来了!他是去天策府送信的!
他乔装混入朝廷使者团,本是查探安禄山与神策军是否勾连,兵力如何,却不料探查到的内容竟如此心惊。安禄山把持一方,拥兵数万,沿途的军镇皆唯安氏马首是瞻,就连官驿信使也难以信任,其野心昭然若揭,他日必是一番动荡。
必须尽快禀告将军!
然而没想到安禄山如此老辣,竟识破了他的伪装,派人千里追杀。
卫城不得已联络了自己的江湖朋友,却终究是没有逃出安禄山的追捕……安氏势力已如此深厚,又不加遮掩,而此人本是胡人,必是窥视中原已久!
想到这里,卫城不顾身上的僵硬,拼命挣扎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生,你不要动呀!”
“多谢诸位相救,但我有要事在身,此事十万火急,我不能再耽搁了!”
“什么急事?你不要急,我们正在缝合伤口,马上就好了。”
“一个傻子,能有什么急事?”
“王医生,请注意你的态度。”
“切,一个小小的住院医生,还敢教训我了。”
“麻醉师的责任是让病人保持平静,你看来是业务不太熟练。”
“这不是因为和新手搭台吗,我哪敢大意,万一出事故了,不还得我背着。”
“刘医生,王医生,不要暴躁啦,吓到病人了。”
“……”
“小李,镊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卫城听着这几人漫不经心的交谈,心急如焚却动弹不得,只能干着急。转念一想,这里看起来风平浪静,战火应是还未燃起,他还来得及!
却不知这些人是如何寻到他,又如何摆脱安禄山追捕的。
还有这夺目刺眼的白光,医士们的着装,房中的器具和装饰,都透着古怪。卫城遍游各地,却从未见过类似之物。据说万花谷遗世独立,谷中机关遍布,又精通歧黄之术,莫非是遇上了万花弟子?
若是万花弟子,那或许可以信赖,且先试探一二。于是卫城又开口:“万花谷的机关之术,真是精妙绝伦。不知这白光是如何拘成一束,悬于头顶呢?”
“卫先生,你在说什么?万花谷又是什么地方?”
“呲——果然是个傻的。”
然而卫城没有惊讶于这些,而是——“你如何知道我姓卫?!”
“……”
小李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个卫城,果然是个傻的。
幸好手术也结束了,他们都解脱这场鸡同鸭讲的对话了。
卫城躺在病床之上,望着窗外的树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前一刻他还在策马狂奔,心如焦火,岂料一睁眼,已是悠悠千年之后。
手术麻醉的后遗症传来,腹部伤口隐隐作痛,全身肌肉松弛无力,而周围的环境,也让他格格不入。陌生的仪器,走动的人影,陌生的亲人,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他已非那个天策卫城,而是另一个陌生时空的卫城。
这三天他都不眠不休,头脑一片混沌。
他依旧记得他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安禄山如何了?”
他本不指望能得到回答,却不料这是唯一一个有答复的。
“安史之乱的安禄山?死了一千多年了。”
安禄山,大唐的叛乱之臣,居然已是作古千年。卫城不敢置信,却在那些字体诡异的史书之中,看到了那些熟悉的名字。
他没来得及赶回送信,安禄山骤然发难,国无防备军无应对,竟至节节败退,潼关、长安、洛阳相继陷落,狼牙军铁蹄肆虐中原。
而他,这个天策罪臣,竟流落到千年之后,连回天策府祭拜故人的机会都没有。
刘衡走下报告台,看似平静地坐回原处,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手术,虽然只是小小的阑尾炎,虽然病人不太配合,虽然搭档一直阴阳怪气,但是他都沉住了气,冷静独立地完成了一台手术。
他选择医学,已经辜负了父母的期望,学医多年,如果不拿出点成绩,就算父母不埋怨,他自己也是压力很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今天,他终于迈上了一个台阶。
结束了会议,刘衡才打开手机,手机正在震动,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哪位?”
“大刘,我是小天天啊~我来杭州了,嘿嘿,咱们有空聚聚?”
小天天,全名田添天,刘衡的大学同学,硕士毕业后就进了医院开始临床。刘衡无数次怀疑,他爸妈是不是也和自己爸妈一样,都是闭着眼睛摸新华字典挑的名字。
“换号码也不告诉一声?”
“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现在医患关系紧张,我那个手机已经暴露了,上星期还接到个威胁恐吓的。现在我都随身带俩手机,一个公用一个私用,这个号码你存着,以后就这个号码联系。”
“行。”刘衡边接电话边往办公室走,经过三楼的病房,想起来一个病人也是住在这里,于是腿脚打个弯儿,向3013室走去。
“我昨天到的,这个下午开完会,晚上去你家?”
“来我家可以,你来做饭。”
“没问题~大体老师见多了,切菜剁肉那就是~小菜一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闭嘴,隔夜饭都要吐了。”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到了3013室门口,刘衡就挂了电话,敲门而入。
沉静如海。
不知道为什么,刘衡脑子里突然跳出这样的词语。
但看过这个电影的人都知道,主人公非但不是沉静无波,反而是难以抑制的暗潮汹涌才对。
卫城靠在床上,面无表情看着虚空,却又仿佛万念俱灰的死寂。
一般来说,阑尾炎这种小手术,恢复快的人当天就可以回家静养了,但这个病人,因为是脑瘫患者,所以术中采用了全身麻醉,术后恢复建议半个月。刘衡也说不上来原因,总觉得这个病人虽然言语混乱,但思维敏捷,比起脑瘫患者,更像一个精神病人。
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刘衡一把抹掉这些脑洞,摆出自认为最亲切、和蔼、明亮的笑容。
“你好,卫城是吧?我叫刘衡。”
卫城转头看他,“你好。”
“还记得我吗?手术台上你醒了,我们还说过话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我脑瘫的那位?”
“……”这么犀利的人会是脑瘫?谁信谁脑残。
不怪卫城没认出来,眼前这个男人面容清秀,笑容明媚,和手术台上那个衣帽严实、表情严肃的医生,实在是难以对应。
“那个是麻醉师,我是在你身上做手术的那个。”刘衡做了个“划”的手势。
“哦,原来是你划开了我的肚子。”卫城经过这几天,已经明白这是一种治疗方式,于是点头道:“多谢。”
一时间,刘衡竟分不出对方的语气,到底是嘲讽还是坦诚,只能干巴巴地回道:“……不用谢。”
沉默,还是沉默。
刘衡不是个善于沟通的人,又连碰两次软钉子,更让他没有找话题的自信。卫城更是个闷葫芦,于是安静的房间,更加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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