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眉头一蹙,出言道:我并无贬低之意。
我自然知道郎君的为人,不会误会郎君。尹明毓笑得光风霁月,若人人拥有珍宝,见过世面,识得世间大道理,兴许皆可波澜不惊,但我是不要的。
尹明毓拿起房契,眉眼弯弯,财迷地打量,我就爱当俗人,俗人的快乐郎君想象不到。
谢钦看向那房契,随即视线落在她眉眼上,若有所思。
晚间无事发生,隔日,前院忽然来了一个小厮,捧着一盒东西。
尹明毓不解,教金儿去问,过了会儿,金儿抱着木盒回来,惊喜道:娘子,小厮说这是郎君给你的。
给我的?尹明毓接过来,打开,就见木盒里放着一块指长的银鱼。
她一脸莫名,傍晚谢钦过来,便拿起胖胖的银鱼问他是何意。
谢钦语气轻描淡写,于我只是寻常之物,轻易可得,我送予你,既不费力,你亦可得欢喜,何须用意。
他说得太容易、太淡然,所以本来可以有些温情的送礼之事,也变得像是公事公办。
尹明毓神情复杂。
佩服之中有一些无语,无语之中又有那么一丝丝酸,谁又不想拥有这种阔绰的从容呢?
不过尹明毓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已经有了。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悄悄腹诽:谢钦这般,定然极难满足,肯定不容易快乐
而谢钦的行为并没有一次便止住,他还举一反三。
一连几日,他皆让小厮定时送东西到西院,基本都是银制品,银叶子,银花生,甚至干脆一把碎银子
尹明毓:
虽说每日都有天降之财到手,是很让人高兴,但她完全不介意被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
如果没有好吧,也没那么在意。
这一日,谢夫人特意派人叫尹明毓到西院,为的是秋猎的一应事宜。
尹明毓一到西院,谢夫人便多打量了她几眼,笑道:看来你今日心情颇好。
神情能控制,气息和眼里的光遮掩不了。
快乐藏不住。
索性尹明毓本来也没打算一直套在一个壳子里,她的目的始终是过得舒服,摸清楚谢家,早晚要慢慢刷新谢家人对她的认知,让他们习惯她的性子,更包容一些。
于是尹明毓便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不是拿到房契了吗?我是个没见识的,高兴好几日了
谢夫人好笑,尹明毓也跟着傻笑。
谢夫人摇头,回归正题,先问她对秋猎出行可有想法。
尹明毓没有秋猎的出行经验,从前尹家参与进去时,皆是嫡姐出面,待到嫡姐去了,嫡母韩氏没心情,长嫂陆氏有孕,便有两年时间,尹家女眷没去秋猎。
但她的人生经验教给了她许多别的道理。
比如教导者似乎都喜欢抛出问题,教人回答,再指出问题中的纰漏,以此来加深被教导之人的了解。
头头是道和一无所知都不是此时最适合最省力的答案,所以尹明毓心念一转,偏题了。
我听说龙榆山猎场风景极美,若是要踏秋,该是要多准备些适宜的衣食用具,母亲,咱们谢家可有庄子在附近?庄子上产什么?
谢夫人耐着性子道:谢家在山下有庄子,届时咱们一家皆住在里头,大郎许是要伴圣驾左右算了,这两日我安排时,你在一旁学着吧。
尹明毓干脆地答应,然后便开始跟在谢夫人身后看她忙活。
秋猎统共不过四日,加上来回的两日,六日的时间,谢夫人将谢家上中下幼四代人出行要准备的东西全都得一一理清楚,厚厚的单子,即便有往年惯例参照,她依旧要亲自过目一遍。
谢家所有人出行,府里的事也需要安排,另外还要防备这几日会发生意外
诸如此类,极繁琐。
这还是大多事情都分配给仆从了,若是再大些的事情,恐怕要忙得脚不沾地。
这是大家,小户人家产业倒是少,可仆从也少,许多事都要一个人做,也不好分辨哪个要更轻松些。
而这些,是内宅夫人习以为常的日常,谢夫人已经做了几十年,大概也就大娘子嫁进来后那段时日,能够帮一帮她。
尹明毓坐在谢夫人身旁,只看着都觉得梦回前世。
主动干活儿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便亲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又把她方才吃的极美味的点心放到谢夫人手边。
谢夫人抽空看了一眼,心神又重新回到手里正事上,你吃吧。
尹明毓听话,又默默拉回点心碟子,慢慢吃。
她只能帮忙祈祷时间过得快点儿,早些到秋猎之日了。
第23章
秋猎出发当日,京中许多官家皆要携家眷随圣驾出京,谢家主官位高,谢钦又是近臣,马车位置自然临近圣驾。
谢家马车需要在圣驾出现前抵达,待到启行时汇入到队伍之中,是以需得曈昽之时便离府。
谢夫人将一应事宜全都安排妥当,只要求尹明毓准时出现,尹明毓再是游手好闲,还是守时的,因此昨日交代好金儿银儿早些叫她。
是以她困倦地走出正屋时,天光初现,天际那一丝昏暗的日光尚未驱散全部的夜色。
尹明毓打哈欠的嘴刚张开,初秋凌晨的凉意便扑面而来,头脑瞬间清明许多。
但平常这时正是好眠的时候,她踏出东院时便端起仪态,可站在园子里等候谢老夫人和谢夫人等人片刻,适应了凉气,便因困意不由自主地泛起泪。
没多久,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便带着人过来,谢策身上包着薄被,躺在童奶娘怀里,还在睡。
尹明毓端正地对两位长辈问好,而后便跟着她们向正门走。
谢夫人侧头轻声问她:我先前给你的册子,你都记下了吗?
前两日,尹明毓跟在谢夫人身边学理事,谢夫人给了她一本记录谢家关系网的册子,让她记下来,免得到龙榆山后与人交际不知亲疏。
尹明毓记性不错,看了一遍再稍一划重点,便记得大差不差了。
而此时谢夫人问起,她便道:我还在看,到龙榆山会仔细些的。
谢夫人点头,马车就在前方,便不再多言。
谢家家底丰厚,老中青三代夫人,皆有单独的马车,不用跟人挤同一辆,只有童奶娘抱着谢策上了谢老夫人的马车。
尹明毓的马车中只有她和金银二婢,无需顾忌太多,举着册子看了没一会儿,晃晃悠悠的马车便将她哄睡,头一点一点地靠到银儿肩膀上。
谢钦中途上马车,看到的便是她歪倒在马车上睡得沉的模样,脑海里立时闪过她的睡姿,踏进去便合上马车门,以防旁人瞧见。
金儿躬身行礼,银儿不便动弹,便只低低地叫了一声郎君。
尹明毓腿垂下,侧躺在座上,占了不小的位置,谢钦自然不能与婢女坐在一处,便对银儿道:我来。
银儿怕他,不敢多说一句,低声应是后便双手轻轻托起尹明毓的头。
谢钦接过尹明毓,坐到银儿方才的位置上,但他个子高,尹明毓靠在他肩头许是不舒服,便在睡梦中动了动。
谢钦一顿,抬手取下她头上的簪钗头饰,而后微微侧身,让尹明毓靠在他怀中。
没有头饰戳头,尹明毓的睡姿便更加随意,头动了动,停在他颈窝处,手也环上谢钦的腰。
谢钦身体有一瞬的僵直,侧头看了一眼尹明毓的睡颜,停了片刻,稍稍放松身体,阖眼靠在马车厢上,只一只手虚虚地圈住她,由着她趴在怀里。
两个婢女全都放轻呼吸,银儿悄悄对金儿使眼色,随后两人眼里全都泛起笑意。
没有人打扰,尹明毓在马车上也睡到自然醒,手按在谢钦的腿根,撑起身体,迷迷糊糊地睁眼,还有些分不清此时的状况。
谢钦扶着她的肩,沉默地挪走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僵麻的半边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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