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时哥儿女子出嫁的规矩重,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标榜的清清楚楚,就连出家门要一步步走出去不能回头都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嫁出去的哥囡泼出去的水,回了头会给娘家招致灾祸。
只有自己一步步踏出去,日后的路子才能走正、走踏实,婆家也会觉得熨帖,自家儿媳/儿夫郎是个向着婆家的。可这样出门子的人不见得能把日子过得多好,夏满就见过这样听话的哥儿,嫁进婆家后被百般磋磨,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是不敢跟娘家人诉苦的。
他以前也觉得人人都是这样过得,自己日后应当也会这样出嫁,背着自己的小包袱一步步走进新家。
后来在镇上见的人多了,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哥儿成亲没有自己下地走路的习俗,千金脚不坠地方才能福气送到婆家的道理又入了他的耳,那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这一地有一地的规矩,都是人定的,没甚该不该,只要大家都同意,便是好的。
便是如此,他也没太多想法,没想着争抢后柳村独一份先,若不是大哥主动提出来背他出门子,他都不会想到还有这个事。
从大哥背上到毛平秋手上,再由毛平秋一路抱到牛车上,夏满一步都没有落地,手上捧着喜帕端坐在牛车上,阳光洒在牛车上,并不细瘦的健康身躯瞧着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端庄来。
将人稳稳扶到牛车上做好,毛平秋朝夏家父母弯腰鞠躬,沉稳又清朗的声音肃然郑重:“爹、娘、大哥,还有小妹,儿婿这便将夫郎接走了,请爹娘放心,儿婿定会好好对满哥儿,绝不辜负他。”
放在现代不过二十啷当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却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说出的话、做下的事已经带着一家之主的气魄和稳当了。
夏满听着毛平秋沉声说出的话,心里像拂过一阵微风,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思一下子被抚顺了,透过盖头的纱帘,他看见自家丈夫的背脊,宽阔地能承载一片天。夏满的嘴角荡起自己都不知的弧线来。
夏家父母看着儿婿黝黑但还算英挺的面孔,高大结实的身躯,将自己的担心放在一边,不去想儿婿的家世,只脸上带笑道:“儿婿为人勤勉,我儿又勤快能干,这日子定然越来越红火,如今咱们已是一家人,便不说那些客套话,日后若是有甚需要帮忙,只管托人来找我。”
“哎!”毛平秋点点头,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嘴角荡起的笑容没有消失过,“爹娘,大哥小妹,我们便走了。”
夏家人点点头,站在院门口看着牛车一步步迈出去,夏满和毛平秋两身红衣点亮了整个世界的色彩,毛平秋时不时凑到夏满跟前小声说着什么,得了回应又露出傻子似的笑容,二人红衣相称,朝着越来越亮的远方走去。
夏立安和夏书眉眼中流露出不舍,就连李舒都叹口气,道:“这满哥儿才刚走,怎的就觉得家里一下子不热闹了。”往常家中最惹人生气的就是满哥儿,可最有生气的也是满哥儿,这会儿人走了,以后怕是就没有那样鲜活的日子了。
夏志心里没那么多想法,说:“说甚呢,院里还有这些个客人,走走走,招呼好,老大,你过来陪叔伯们喝两杯。”
“大家继续吃喝啊,千万别客气,酒水管够!”
院子里方才看热闹的顿时又坐回去,听了夏志的话爷们是开心了,农家人喝酒不容易,即便是最便宜的浊酒也不是经常能喝到的,如今可不是要过个瘾?
妇人孩子们也开心,桌上饭菜准备的够够的,吃了这么会儿还有好些,如今新夫郎已经出门子,他们便能安安稳稳好吃好喝了。吃着喝着,嘴上便不自觉地说起来。
“这满哥儿真是好福气,从小就享福,这出嫁的排场也是咱后柳村独一份,知道的是嫁给山里头的农户,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嫁到镇上去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