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夏家后院威武的公鸡就开始气昂昂地打鸣:“喔喔喔————”
声音嘹亮,是报喜又是报时,夏家每个房间都亮起灯,窗里人影绰绰,都在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怀揣着纷杂的思绪,夏满度过一个不眠的夜晚,这会儿站在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房间里,目光扫过那些自己留下过印记的桌凳墙壁,上面的一笔一划都能唤醒他儿时的记忆。
桌子上有几笔划痕,是自己五岁时拿着石头在桌子上学数数不小心划下的。五岁的小夏满在父母有了妹妹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出生似乎并不那么受人待见,他想到每逢差役来收税时父母都找村长来给自己算数时的和气模样,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把算数学好,以后也帮爹娘数数......
小时候的自己总是盼着能得到爹娘的喜爱,为此包揽家中大事小事,小小年纪就已经传出了懂事持家的美名。
长大后想法不似从前,做事情也不再那么无度,只是那时候那种心态下学到的为人处世之法,到现在还在让自己受益。
心中思绪种种,终究在一声叹息里放下,不管如何说,今日后,自己就要成为毛家的夫郎,日子总该是朝前看的。
“阿哥,你可醒了?”敲门声响起,夏书眉低声询问,“我有物什予你。”
夏满婚期定下后,夏书眉便着手绣了许多帕子,她于绣活上本就有天赋,加上这帕子是绣给自家阿哥做嫁妆用,自然更是上心,便是交颈鸳鸯上的颈翎都参差错落、栩栩如生。
这样的一幅绣帕,放在镇上要卖到十文钱一幅,只是这图案极难绣,这么久夏书眉也只绣了一幅。其余帕子则只是些普通图案,玉芙蓉、粉菡萏、婪尾春三种颜色艳丽、寓意吉祥的花最多。
大的小的、深的浅的、杂的简的拢共有七条帕子,若是拿出去卖了也能得四十文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夏满有些惊讶地把帕子拿在手上,看着夏书眉微红的眼睛不说话。
“阿哥,我知你心中苦,只是我却不能说甚。”夏书眉站在夏满跟前比夏满矮了些,此时抬眼看着夏满认真道:“自知晓你要嫁到毛家去,我便打听了一下,毛家虽然贫穷,可毛家大儿据说很好,日后你定会生活得很好,和哥夫和和美美。”
祝福的话语轻声却坚定,其中真挚做不得假。
夏满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妹妹,看着她眼中的不舍,抿了抿嘴角,郑重道:“谢谢。”他不知该说什么,自打夏书眉脱手不需要自己带后,他便不曾同她亲热过,更别说坐在一起聊些体己话。
只是现下手上捧着这一堆帕子,夏满觉得心中有个角落热乎乎的。
夏书眉送完帕子便出门忙活去了,今日村里人来吃酒,爹和大哥一大早就去外头把提前借好的桌椅扛回来,娘里里外外操持着大小事宜,自己自然不能旁观,要去把院子里头洒扫收拾一番,好摆放桌凳。
按如今的习俗,一家办酒,一个村子的人都是要去赶情的,不管是杂兴村还是独姓村,家家户户之间都沾亲带故,按理来说,今日来的人应当不少。可坏就坏在,今日村中除了他们家还有一户人家也要办酒,办的是娶亲酒,村人总要斟酌着不能厚此薄彼,这样今日来吃酒的人便少了。因此今日来人不少,酒席摆得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