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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了很久,这段路也走了很久。
一直往前,往前,再往前。
宛若上刑场般,每每过了一刻,那心就沉得厉害。
就像是一颗石头,深深地沉入了无尽的深渊般,浑身被黑暗所笼罩,没有一丝光明。
仿佛,都不能呼吸了。
他抽泣呜咽着,被娇惯了许久的人,此刻极度没有安全感地缩在了角落里。
四肢蜷缩,抱住自己,像是只受了惊的小猫儿似的。
怜人的哭声从湿透的红盖头里溢出来,带着深重的鼻音。
一直哭到最后,仿佛要把毕生的眼泪都哭干。
……
……
……
终于,轿子停下了。
停下的那一刻,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小孩淋着雨,欢快地在雨里跑来来去,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媒公在道喜,在吆喝着吉时。
鼓声雷鸣,雨似乎也大了起来。
心甘情愿(3)
冰冷带着冬日寒意的风,从轿子的幕帘钻进来。
就像是一把刀般,瞬间插入了那缩着的小公子心里。
他像是预知到了什么,有些惊慌失措地抱紧自己。
浑身绷得紧直,身上无形的刺都要竖了起来。
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服,低着头,彻底被吓坏了。
他害怕,他惶恐,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希望整个世界的时间就这么静止在这一刻。
不要流动,不要这样。
他不想嫁人,他不要……
从前一直幻想着有人能在救他的小公子,似乎终于在这一刻,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
无法更改,无人能救。
所有人,都逼着他……逼着他……
他缩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鼻腔堵塞酸涩得厉害,心口窒息到让他根本受不住。
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恶毒地捆束住了他,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他——
鞭炮声,雨声,喜庆的报时声。
仿佛在一瞬间被放大了数百倍。
有冰冷的大风吹来,隔着红盖头,都能感受到那轿子内的光线亮了。
象征着,他最后一层的保护壳,被摧毁了。
那轿子柔软的幕帘,被人掀开。
外面那热烈的气氛强势地钻了起来,带着寒意,还有那刺鼻的鞭炮味。
他几乎是生理性地战栗了一下。
泪眼朦胧间,隔着那层轻薄如胧烟的红盖头,他看到了微微俯身进来的人。
她进来了,看到他的动作,明显顿了一顿。
外面的风不断吹来,吹过她,落在他缩在的角落里。
打着旋。
在浓重的鞭炮硝烟味中,似乎还夹杂了什么别样的味道。
有些香。
清清淡淡地,像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那娇气委屈的小公子,朦朦胧胧着湿哒哒的眼,就像是小仓鼠一般,隔着红盖头看那进来的人。
四周那喧闹到让他情绪快要崩溃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
世界变得格外安静。
只留下了那道清冷纤细的身影。
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隔着盖头,有些看不清容貌。
只是这般看着,似乎……不丑。
他吸了一下堵塞得不行的鼻子,不动。
明明之前媒公和他千叮咛万嘱咐过,轿子停下来后就要出来。
但是他此刻似乎全然已经忘了,一下就别过了眼。
搭在坐垫上的双腿放了下来,抬手,胡乱地擦着眼泪。
不说话,也不看她。
红盖头湿哒哒的,能够看清他那张柔软而又白皙漂亮的脸。
尚且带着稚气,却依然难掩那名动天下的美色。
高贵而又惹人垂怜,令人遐想。
他的视线垂过一边,眉眼贵气而又骄纵。
像是被娇养着的温室花朵,漂亮得赏心悦目,却又浑身长满了尖刺。
故作坚强的脊背立得挺直,绷得厉害。
看似不紧张,但那手紧紧攥着腿上的布料,已经完全攥出了褶皱。
湿哒哒的红盖头根本挡不住他故作镇定之下的脆弱。
来人静静立在那里,看着他,停顿了一会儿。
然后,往前走了一步。
心甘情愿(4)
他湿透了的眼睫颤颤,像是受了惊的蝶。
瓷白似的素脸晕染着泪痕,那艳丽的胭脂色都已然化开。
像是纯粹的雪莲上沾染了那旖旎的尘扰,茫然而又带着不经意的风情韵味。
分外撩人,极能激起人的摧残欲。
来人在宽敞的轿子里,微微俯身,身上那清冷幽香的气息靠近他。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落在她的裙摆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