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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连嘴里都丝丝往外呼出着漆黑的魔气。
他两眼麻木,已经毫无神采,胸口剧烈起伏着。
耿明机眯起眼,声音沙哑难听:“谁……”
“我。”
他这个连坐都坐不起来的模样,沈怅雪下意识地蹲了下去,想要跪下。
一只腿都贴到了地上,他又忽然想起,钟隐月说他不必再跪。
沈怅雪沉默了下,又将这条腿擡起来,蹲在了耿明机跟前。
他将两手搁在膝上,询问:“还听得到我吗?”
耿明机扯扯嘴角,哈哈干笑起来:“听得到。”
沈怅雪方才斩落了他身上魔气,用自己的灵力护了他一下,让他心魔暂散。
一时半会儿,心魔是不会来了。
可这方法并不能净心,无法对他的魔气斩草除根。心魔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沈怅雪得速战速决。
“你来做什麽?”耿明机竭力转转眸子,盯向他声音的方向,“你……看我笑话,看不够麽?”
“看不够。”沈怅雪说,“过去,同门见我被长老罚跪折磨,皆是看笑话一样偷笑。”
“那样的日子,过了五十余年。如今寥寥几次,我怎麽看得够。”
耿明机沉默了。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笑出声,高高在上傲慢至极地说些居高临下的话。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一直没有说话。
沈怅雪也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安静了很久。
安静得他们能听到窦娴在屋子里害怕地抽泣。
听到这阵抽泣,耿明机眼睛里突然回光返照般的亮了一些。
他费力地歪歪脑袋,往那处看过去。他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没说什麽。
他又扬扬头,看向沈怅雪。
不知想了什麽,呆呆望了会儿沈怅雪,他突然笑了。
“只可惜,你看不了……几次了。”耿明机咽下嘴里的血,咧嘴笑着说,“我入魔到这个地步……掌门,不会再放任我了……”
“我没有几日了,马上就会被……杀。”
“您倒是了解掌门,”沈怅雪说,“此事已经交给师尊了。”
耿明机突然大笑起来。
他笑得声音嘶哑,声音带血,嘴角边都淌出鲜血来。
他翻过身,面朝着苍天,声嘶力竭地大笑着。哪怕喉咙都笑得哑了,几次失声,却仍然不知痛似的笑着。
疯了一般。
“交给你师尊……交给你师尊!”他语句断断续续地哑着,一滩烂泥一般躺在地上大喊,“我这般……丰功伟绩!交给你师尊!!”
“我为……这个山门,受了多少苦,打了多少架……流了多少血!”
“个个说着……仰仗我……一出了事,全都刀剑相向……!”
“这便是同门!!”
耿明机疯了似的大喊一通,又将双手颤抖着费力擡起,朝着天空,撕心裂肺地喊,“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若无那只狐貍……若无……那只狐貍!!”
他喊到此处,脸上的愤怒突然慢慢褪了下去。
他的两手突然失了力气,咚地两声,砸到两侧地上。
耿明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平静了下来。
呆呆望了片刻漆黑的天井,他又擡擡头。
他眼中突然又浮现起恨意来:“我没错……错的尽是,你们这些……畜生。”
沈怅雪早知他死不认错的本性,并不意外,只点着头。
“你想要我如何?”耿明机瞪着他,“玉鸾……你们……究竟想让我如何!?”
“既叫你们杀了我,为何还不动手!?”
“你们想让我死在大庭广衆之下……不可能!掌门不可能同意!!我就算入魔,也必须得被雪藏……不然,天决门的那些丑事,全都会被流传出去!!”
“你们非要我死在外面,就是推天决门入地狱!”
耿明机大声嘶喊,沈怅雪只是冷眼看着。
“我得了桂冠。”沈怅雪突然说。
被这句话突然打断,耿明机嘶喊的话语一滞。
愣了片刻,他皱起眉眼,愤恨道:“那又如何。”
“三十年前,我也得过桂冠。”沈怅雪看着他的眼睛,“那次得了桂冠,苍水流给了我听悲剑。可是回了山门,长老却狠狠责打了我,还将我关了半月柴房,暗中更用法咒压迫,逼得我在柴房现了原形,遭了同门好一阵耻笑。”
“长老那时说,是怕我在外面太过招摇,惹得外人发觉灵修身份,才让我涨涨记性。”
“我那时也是傻,便就那麽傻傻信了。”
“后来数年,我再也没敢在大会上全力以赴。”沈怅雪说,“长老,你其实心里明白得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