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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小时的火车车程里我看着窗外想了许多事。
想着着琢漪记里年轻的谢君玉,想着那把蕉叶和栀子花,最后是我藏在行李箱里的《蝴蝶》。
“谢君玉”在我青春期看到故事最终结局的时候消失,从此再也没来见过我。
不过那没什麽要紧的。
我始终笃定爱这件事情不会消亡,他不愿意见我,那麽我可以去见他。
趁我才二十一岁,趁我还没有垂垂老矣到他认不出我的地步。
我可以主动去见他,然后抱着他的脖子说我想你,这麽久你去哪儿了。
港口亮着灯,我路过那家杰克曾赢得船票的餐厅,继而想到了那艘沉没的泰坦尼克。
他说他一生最好的事情是赢得那张船票。
而我一生最好的事情就是遇到“谢君玉”。
我站在海岸边给谢君玉打了个电话,英国的深夜,那边是中午,谢君玉接了起来。
我听到他“喂”了一声,而他的妻子正在旁边说着龙凤褂和婚纱的事。
“哥。”
我抱着《蝴蝶》坐在岸边草地上,吹着海风,语气难得轻松,甚至带着笑。
谢君玉听出我的心情很不错,在繁琐的备婚事宜中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问我玩得开不开心,钱够不够。
我在风里边流泪边笑说,“我觉得这里很好,有我和你讲的那种生活,想留在这儿了。”
谢君玉顿了一下,他误以为我因为性取向想移民相对开放的西方国度,于是跟我说可以多玩几天,如果想久居还是要考虑考虑。
我没有否认他的说法,随意答了两声,然后静静地听他转而嘱咐我早点回酒店,国外不安全。
眼前的黑色海面潮水翻涌,轮渡的汽笛由远及近,不远处帆船酒店灯火通明。
我看见了甲板上的舞蹈,看见了谢淑兰和陈守明的婚礼,看见了向我张开双臂的“谢君玉”。
在挂断之前,我从未这样轻松,笑着祝福他。
“哥,新婚快乐。”
28(be番外)
2024年夏,我带着妻女回苏州老家小住。
南石皮巷这些年因为市政建设和旅游经济複苏开了不少民宿和纪念品店,老房子门口都架着小吃摊卖冰棍奶茶,一切都热热闹闹。
我牵着四岁的女儿,她躲在我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白墙黑瓦的建筑,两个麻花辫晃晃悠悠,发尾别着的栀子花随她的动作散发出馥郁的清香。
妻子要去和她的高中好友聚餐,在苏博门口暂时与我们分别。
临走前她去阿婆那儿买了些藤编的栀子蝴蝶,笑着说是我们这一代苏州人的回忆。
我看着这些小玩意儿有轻微的怔然。
一直生长在城市的女儿没见过这种编成花样的栀子,抢先接了过来。
她只嗅了一下就咯咯笑着往我怀里钻,笑着说,“好香,爸爸帮我戴!”
我看着她天真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蹲下身把栀子给她戴上,嘱咐道,“小蝴蝶,一会儿别乱跑,不然你的小蝴蝶会掉。”
女儿很乖,她珍惜这两只蝴蝶,直到我们回到琢漪记都用手拖着生怕散了。
蒋婉青也已经五十多岁了,她不像过去那麽精神,鬓角和发尾都生出了层层白发,站在堂屋里的身影越来越消瘦。
爷爷去世时其实她看起来还算年轻,也有不少因为话剧而来的爱慕者。
父亲给出了两个方案,一是在上海或者浙江给她买房带上二姑姑,谢家负责养老送终,二是如果她愿意,趁着年轻再找个人组成家庭,二姑姑送去上海疗养院,找护工照顾。
其实这两点都很不错,蒋婉青却选了三。
她不在乎这里房産证名字不是她,也不在乎谢琅没给她留下多少遗産。
她只在意“琢漪记”这个名字。
她执拗地留在老园子里,照顾着二姑姑直到她前年因病去世,一晃也已经七年。
二姑姑的脑子年轻时坏了,本也就活不了多久。
蒋婉青在她下葬那天说这些年她算是完成了谢琅的交代,照顾好了这个女儿。
我牵着小蝴蝶穿过乌门和小桥,进去叫了一声小外婆,或许是寂寞太久,她转过来时眼里有不可置信。
紧接着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眼尾笑出层层叠叠的纹路,感叹道,“小蝴蝶都长这麽大了。”
小蝴蝶喜欢这个优雅的曾祖母,她拔下一朵栀子别在蒋婉青耳后,勾着她的脖子道,“太奶奶也戴。”
我看着堂屋洒下来的光,去给谢琅和谢淑梅的照片上了柱香,然后把小蝴蝶交给蒋婉青,自己沿着风雨连廊往那间熟悉的园子走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