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的动作一顿,那只血手按在扇窗上,扭过头看着顾休休:我还以为你聪慧,没想到也是个蠢的。
你不用阴阳怪气讥讽我,昨日惨死的谢瑶和那几位大臣都是你谢家的人,仵作验过谢瑶的尸体,说杀人凶手乃是个左撇子。
顾休休说话间,已是走到了门口,她背后贴着那扇门:我本以为是贞贵妃想借此陷害我顾家一族,不想人竟是你杀的。倒也是,你跟贞贵妃都是一家人,谁杀的又有什么区别。
她嘴上是这样说,但实际上,是谁杀的当然有区别了。
顾休休一开始以为此事是贞贵妃和谢怀安同流合污,可她刚刚说了一句谢瑶是你杀的试探谢怀安时,谢怀安却张口便说她蠢。
那意思显而易见,人不是谢怀安杀的,乃是贞贵妃安排别人动的手。
可贞贵妃明知道谢怀安是个左撇子,却还故意安排一个左撇子杀手,杀掉了谢瑶。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贞贵妃是想通过此事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往后若是被家族抛弃时,便可以重翻旧案,咬住谢瑶乃至那几位大臣,都是谢怀安下手杀的。
早就知道贞贵妃心机深沉,倒没想到连自己人都算计。
不过顾休休自然也没有那么好心,特意提醒谢怀安了,她只不过是想挑拨离间,看谢怀安和贞贵妃狗咬狗的内讧罢了。
谢怀安可是陈郡谢氏的下一任家主,她一张口,他便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挑了挑眉,勾起唇来:顾休休,我收回我方才的话,你很聪明。
不过太聪明的女人,一向活不了太久。
谢怀安跨出去了半个身子,指尖叩着那把银刀,似笑非笑道:虽然你不安好心但,多谢提醒,我谢怀安欠你一个人情。
说罢,他便从扇窗跳了下去。
顾休休等了片刻,见外面没了动静,这才敞开了门,戴好了帷帽,从三楼客室下到了一楼去。
刚好一到大堂,便迎面撞上了从诏狱办完了公事,与刘廷尉一同赶来的元容。
顾休休一看到元容,便急匆匆冲了过来,快到了他面前,又倏忽顿住了脚步。
方才到底是受了些惊吓,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一看见元容便止不住有些委屈了。
可采葛坊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当众跟他搂搂抱抱。
顾休休带着帷帽,元容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隐约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大对劲,他牵过她的手,正要带她去后院细细询问,却看到了她皓白手腕上的斑斑血迹。
他叩住她的手腕,皱眉道:怎么回事?
第62章 六十二条弹幕
不难听出来他的嗓音有些急促, 顾休休微微一怔:这不是我的血,我刚刚在楼客室碰见了谢怀安
她想起来自己方才喝退了暗卫, 怕他误会, 犹豫了一下,解释道:不知谢怀安得罪了何人,被追杀逃到了采葛坊,刚好我一人在房间里, 他从窗户翻进了客室内, 威胁我不准发声。
说着,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她掀开了帷帽,露出了脸颊上的血手印。
那是她方才在窗边赏景时突然看到血手,一时受到惊吓, 下意识喊叫,被翻进窗户的谢怀安捂住了嘴后,不慎留下的印迹。
顾休休没想到元容会来采葛坊找她, 只是怕在屋里停留的时间太久, 谢怀安会重新折回来,便从楼下到了大堂里。匆匆忙忙,也忘了擦拭脸上和手腕上的血迹。
不知为何,她很怕元容误会她。
明明元容还什么都没有说, 她却忍不住继续解释道:我跟他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在客室里喝了杯茶, 拿了一把削水果的银刀,便从窗户又翻了回去
话音未落,顾休休已是被元容拥进了怀里。
他微微俯身,低垂着首, 手臂环过她的肩膀,紧紧叩在她的腰后,下颌抵在她颈间,压的帷帽垂下的白纱一坠。
元容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却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那样的不安,那样的焦灼,掺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她有些疑惑:你怎么了长卿?
在顾休休的印象中,元容脸上似乎很少出现多余的情绪,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没有感情地笑着,要么便是毫无表情。
以至于旁人很难通过他的面部神情,来分辨他当下的心情,而顾休休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却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对劲。
元容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得紧了些,手下微微用力,一直抱了很久很久,哪怕周围的人都投来怪异的眼神,他亦是毫无察觉,没有松手。
好在顾休休头上戴着帷帽,遮挡住了一部分灼热或好奇的目光。她尽可能让自己忽略周围人投来的视线,迟疑着,缓缓将手落在了他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刘廷尉看着布坊中越围越多的士族女郎,走上前去,清了清嗓子,不合时宜地打断道:太子殿下可真是小别胜新婚,不过半晌未见,便如此思念太子妃了,真是甜蜜腻人。
原本还在好奇太子殿下与何人当众搂搂抱抱,一听见刘廷尉的话,众人顿时了然,原来那头戴帷帽的女郎就是太子妃呀!
顾休休知道刘廷尉是在给他们两个人找台阶下,毕竟就算北魏民风开放,也没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她拍了拍他的肩:长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有什么事情不然,咱们去后院说?
元容缓缓松开她,垂着睫,摇头:没有。
刘廷尉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去,一边引着两人往后院走,一边压低了嗓音道:你这个闷葫芦,有什么话便要说出来才是,不然只会叫人胡思乱想。
追杀谢怀安的人,大抵是西燕国师,便是嫂子清晨说的那个被毒蜂蛰成猪头的西燕使臣。
西燕国师并不清楚谢瑶和你之前的恩怨,我不过随便放出了点线索,谁料他竟然误会了,以为是谢怀安在针对他
提到这个,刘廷尉便不得不解释一句:这位西燕国师到了洛阳城后,第二天便去找过谢怀安,似乎是想与其交好。但谢怀安不给面子,并不准备与西燕君主有所牵扯,出言婉拒了他的示好。
顾休休听懂了刘廷尉的言外之意。
西燕国师大概是受西燕君主之命,想要拉拢谢怀安这个谢家未来的家主,只是谢怀安不知出何考虑拒绝了他们。
西燕国师在他们大婚当日被毒蜂蛰伤后,刘廷尉便放出了一些模棱两可的线索,想要试探皇帝对于此事的态度。
不想西燕国师得知毒蜂与谢家有关时,便误以为是谢怀安在背后搞鬼。
而后就有了今日谢怀安被人暗算追杀,仓促间逃到了采葛坊的事情。
难怪谢怀安刚刚不让暗卫进门,大抵是以为刘廷尉放出消息乃是元容授意,又怕元容和西燕国师勾结在一起暗害他,便只得小心提防着。
刘廷尉语重心长道:长卿,如今你已不是几年前在西燕为质的那个你了。西燕君主远在西燕,而你身在北魏,他鞭长莫及,再也伤害不到你,更伤害不到嫂子
一直沉默的元容抬起眸来,看着他道:今日翻进客室的人是谢怀安,假如那人不是谢怀安,而是西燕人呢?
豆儿已经被他劫走伤害过一次,若再有一次
他抿紧了薄唇,似乎有些用力,唇绷紧成一条直线,终究是没能继续说下去。
十几年前,顾休休被人劫走前,曾与他见过一面。就如外面传言的那样,在皇后将他藏起来之前,他最后一个见过的人是顾休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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