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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刚扒开一条缝,就被突然沖过来的小莲姐用后背挡住。
然后一柄长长的尖刀透过小莲姐的背“当”一声钉在了铜柱上,又“唰”一下抽了出去。
鲜血立刻顺着他扒开的缝隙往柱子里渗……
黎宵呆住了,他甚至都没有听到小莲姐的惨叫,脑子一片空白。
“少爷……少爷别出来……”
小莲姐虚弱的呻吟将他从空白中唤醒:小莲姐还没死!
他努力地扒拉着铜柱,想要出来救她,可是被滑坐下来的小莲死死挡住,根本扒不开。
“别说话……”
这是他听到的小莲姐最后的声音。
小莲姐是他的贴身丫鬟,半个妈妈的感觉,自他记事起就是小莲姐带着他。
小莲姐大他十岁,如今已二十有九,却一直没有嫁人。
前几年本是準备放出去的,但是他不愿意,加之没多久秦凤仪又去了世,小莲也不放心他,便又多呆了几年。
这一呆便就耽搁了,她已决定就这样过一辈子。
小莲待他既当弟弟,又当儿子。
他躲在柱子里这事只有小莲知道,小莲也是如今唯一一个对他知冷知热的人。
黎宵有沖动不顾一切地闯出去,说不定小莲姐还有救呢?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出去。小莲没救了,他出去也逃不过一死。他若死了,小莲就白死了。
想到那迎面砍来的利刃,他不知自己面对死亡时,还能否还像现在这样坚定。
听着外面的一声声惨呼,他咬着牙在小莲的血泊中泪流满面,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那一刻他是愤怒的,他恨外面那些杀人的刽子手,更恨自己的无能和怯懦。
那一刻他是悲哀的,为小莲姐,为黎家上下,也为已经过世了的奶奶秦凤仪——奶奶知道自己精打细算一辈子的黎家就这样被灭门了吗?
那一刻他是自厌的,所有人都死了,他不知道活着还有什麽意义。其实他这辈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什麽都享受过了,死也不亏。可既是不亏,既是没有意义,他还是没敢出去。他这样的人,有什麽资格去责备别人?
水光
小莲姐就挡在他的身前,她的死是为了保护他。
刚扒开柱子的时候,他就看见小莲姐突然从桌子底下沖出来。她是自己出来的,她若不出来那把刀不会砍在她的身上。
她好好地躲在桌子底下为什麽突然沖出来,定然是因为看见他扒开门,害怕他被人发现。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明知道沖出来就是死,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将他牢牢地护在背后。
还有小莲姐应该在后院的,为什麽会来前厅?一定是因为前面发生了骚乱,她不放心,特意来找他的。她若不来,就不用给自己挡刀了……
黎宵就这样在愤怒、悔恨和自暴自弃中,渡过了整整两天。
只要外面有一丁点动静,他都不敢出去。
外面的厮杀和惨叫声全都结束后,那些人还打扫了现场。
小莲姐的尸体也被人擡走了。他用沾满小莲姐鲜血的双手死死地扣住了柱子的开口,不敢往外看一眼。
“你的意思是……谋杀?”
夏厘的声音很淡,阳光下的他显得异常温柔,温柔地让黎宵觉得像是小莲姐。
黎宵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流的眼泪,只知道阳光下那道温柔的身影带上了水光,扭曲、虚幻怎麽也看不清楚……
索性便不看了,“是屠杀……鸡犬不留!”
“这就怪了……”
驰道思索道,“按理说这动静挺大的,怎麽会没有人发现呢?”
“手段高明呗,权势滔天呗。”
这是黎宵几个月来得出的结论。
他当时不知白天黑夜地在柱子里躲着,外面安静了很久很久,他也很饿,但还是不敢动。直到隐约听到老鼠啃噬的声音,才鼓起勇气出来,因为他知道有人的时候老鼠是不敢出现的。
听声音,老鼠就在他的脚下——它在啃食小莲姐的血。
他战战兢兢地扒开出口。
厚重的出口被小莲姐的血粘住,他的衣服也被血沾在了柱子上,一动就是“哗啦”一声响,心也跟着就是一颤。
光线从那极小的缝隙中透射进来,他像一只地狱里的恶鬼,贪婪地享受着这久违的光明。
但是他还是不敢出去,现在是白天,他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再回来?
躲在柱子里逃过一劫的经历,彻底改变了黎宵的行为模式,他变得谨小慎微,总觉得阴暗的角落才是安全的。
毕竟阳光下的人都死了,但是他活着。
等到天色黑透,他跟地沟里的老鼠一样,悄悄地钻了出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