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血雨四溅,血腥扑鼻。
一个人的血肉之躯,在尖锐金属的撕裂下,没有丝毫防御之力。精铁铸就的枪尖加上勇士的膂力、奔马的冲劲,毫不留情地穿透皮甲,插入莲生肌肤,直没至枪缨。一道浓稠血幕,漫空喷射,染红了莲生半边衣甲。
夏国将士,纵声欢呼。
城头上的凉国将士,惊呼一片,立在墙边的李重耳,双手紧抓墙壁,指尖都深深插入墙缝之中。
莲生的脑海中,一阵昏眩。椎心的疼痛刹那间令头脑麻木,只觉得周身冰凉,整个人缓缓浸没冰海之中,直至没顶。血,看不见了,敌人,看不见了,手中银枪,松开了,一切都感受不到了,全身不自禁地抽搐着,直向冰海中沉去,向深渊中坠去,向无垠的死亡中飘去……
陡然间战鼓咚咚,自城头鸣响,激越而急切,唤醒莲生心底仅存的一点知觉。鼓点如雨,似一个人的语声回荡耳畔:“七宝!七宝!平安回来!……”
不能……不能倒下。
她肩负重任而来,仗还没打完,那恶贼还在猖狂,两军都在注视,此战关系军心,只可胜,不可败!
竭尽全力,睁大双眼,一任全身浴血,伸手抓向插在肩头的枪杆,牢牢握住。
那赫连虎头满拟一枪已然得手,冷硬眉目间已经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久经战阵,知道凉军在曲仙芝战死之后派出的必是不寻常的勇将,故此丝毫未敢轻敌,纵使面对的是个十几岁的无名少年,也设了圈套诱他近前才动手。这一枪虽然未中要害,也必然令他失去战斗力,只要再补一刀……
却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在震天战鼓声中,凶悍地瞪圆了双眼。
浩然战气,凛然弥漫面前。战袍飞扬,白马四蹄翻飞,那少年竟然带着肩头枪杆纵马疾扑上来,一瞬间沙尘扑面,天旋地转,眼前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衣袂飘扬的天神腾空而降,眸中的凌厉寒光,席卷日月星辰。
血雨漫天泼洒,冷冷冰海浸透了赫连虎头全身。
两军的欢呼和惊呼之声,尚未止歇。
黑马白马交错而过,咚地一声,一个人从马上缓缓翻倒,栽在地上。
是赫连虎头,大夏第一勇士。
他的胸前,倒插着一杆长-枪,枪杆入胸,而血染的枪头耸立风中。黝黑面庞上,双眼圆瞪,至死难暝,渐渐灰白的眼眸中,始终还保持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当当当当……”
陇安城头,铜钲大响。
莲生纵马疾奔到曲仙芝身边,就于鞍上挂蹬俯身,拦腰抱起曲仙芝的遗体,飞驰回城。
“咚咚咚咚……”夏军阵内,战鼓急奏。却是在中军观阵的赫连阿利下令进攻。夏军惊魂稍定,顿时杀声震天,紧随莲生追来。城头上的姬广陵,早已喝令弓箭手列阵,霎时间羽箭联珠,如雨点般射向夏军。就在这一追一阻的刹那间,莲生一人一马,已驰回城内,护城河前的吊桥,飞快升回空中。
旭日当空,微风吹拂,明晃晃的一个白日。
呆立在陇安城前的夏军将士,却如做了一场噩梦般。
——————
整个陇安城,被飞扬的喜悦涨满。
上万军民涌上街头,敲盆打碗,手舞足蹈地唱着乱七八糟的歌儿,尽情发泄心中激情。
陇安城被围攻数月,大凉男儿死伤无数,将士们虽然力战不屈,但是在这心底,不免也时时涌起即将与城池共同覆亡的悲凉与绝望。那赫连虎头悍勇无匹,凉军无数人死在他的枪下,此刻终于见他命丧城前,这仇恨报得爽气异常,全城军民,比过年还要开心。
莲生遍身血迹,面颊苍白,但依然从容不迫地驰回城墙,在两旁将士夹道欢呼之下,下马走到李重耳面前,拱手施了一礼,明亮的眼眸中,泛起一丝微笑:
“我赢了。”
【📢作者有话说】
写完这段的当晚做了个梦:张继科出战,我和马龙在休息室焦急等待,忽然大门洞开,张继科昂首进入,满头汗水,手握球拍,背后猩红大氅猎猎飘扬(?),淡淡一句:“我赢了。”梦里激动哭了,醒来感觉自己在这个画面里很多余……
第50章 偷袭敌营
◎昏黄光影不绝跳动,映着这娇小柔弱的女孩子。◎
飞扬旌旗下,万众欢呼中,李重耳唇角紧抿,双手交拱,郑重施了一礼,终于忍不住内心激荡,就在这簇拥城头的将士面前,伸手抱了抱莲生的肩。
“快去治伤。我叫他们取龙泽丹给你。”
莲生慧黠一笑:“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李重耳见惯七宝的过人体质,那次搏杀山膏时全身浴血,伤得与这次不相上下,这小子也在几天时间内飞快地好了,倒是无须太过担心。当下只连连点头,扬声道:
“来人,送张七宝回营!”
“我来我来我来……”
几条壮汉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抬起莲生,领头那人黝黑如铁塔,正是先前与莲生争较的段昆仑,此时一脸热切,拖着莲生骑在自己肩上,口中还在忙不迭地追问:“张兄,张兄,你用什么招数宰了那赫连虎头?出手太快,我没看明白。”
“噢,也没什么招数,那厮以枪-刺我,被我倒刺回去啦。”
如此激烈无匹的一战,被她说得这样轻描淡写,恍若踩死只蚂蚁般简单。那赫连虎头的大枪-刺入莲生肩头,人人得见,如此重伤,怎样还能在那二马错蹬的一瞬间,倒刺回去?……饶是段昆仑自诩悍勇,此际也不由得五体投地,挺身扛起莲生,在众人簇拥下,高吼着飞奔而去:
“让开让开,小英雄……不不,大英雄回营啦!”
李重耳立在墙头,微笑着目送众人跑远,回头凝望侍立背后的姬广陵,黑眸中泛出一点异常明亮的光芒。
“姬先生,我有个破敌的好主意。”
姬广陵神色一动,显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愿闻其详。”
“我想趁着夏军挫败,军心散乱,今夜偷袭敌营,攻他个措手不及。”
“使不得,殿下。夏军今日遭遇大败,夜里必当严加防守才是,此时偷袭,必中圈套。倒是我军赢得意外,全城一片欢腾,防守容易松懈,是敌军偷袭的大好时机。我已着人严查城门各处,加强巡哨,防止夏军趁夜……”
“防卫自当严谨,但也须有破敌的胆气。”渐渐降临的暮色中,李重耳遥望着城下夏军大营的点点灯火,眉宇间充满了兴奋与豪情:
“我听裴太尉说,当年澹台咏只带二百军士夜袭敌营,亲斩主帅于案下,引得敌军大乱,十万大军溃于一朝,那是何等的雄壮,何等的威风?我大凉这些年来,就是欠缺这样一场鼓舞军心的胜仗。适才一战你也见了,夏军所谓猛将,不过如此,赫连虎头一死,谅他军中也无人了。我给他一点薄面,多带些人马,领五百人前去袭营就是。”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姬广陵只是摇头:“军情瞬息万变,岂能一概而论。今日一战,依我看来,赢得颇为侥幸,只靠那小郎自己勇武过人而已,并不是我军实力真的胜过夏军。贸然出袭,凶险至极,若是大将军此时清醒无恙,他定然不准。”
“就是因为大将军身染重病,本王才更想速战速决!”
贺朝宗这几日病势沉重,竟发起热来,李重耳亲自到榻前探望,端汤送药,小心问候,贺朝宗昏昏沉沉,只是不应。陇安的疾医惶恐禀告:“大将军年事已高,病症又重,我等诊治不了,要不要送大将军回敦煌?”
李重耳也急了:“这样送走我怎能放心?大将军是为给本王监军才挺身出战。马上传召敦煌太医前来诊治!”
“陇安路途遥远,就算遣金字牌急脚令来回,也只怕赶不及……”
李重耳思忖片刻,昂然号令:“遣发金字牌急脚令,召太医前来,我们这边速战速决,本王亲自护送大将军回朝,在路上会合太医,为大将军诊治!” ', ' ')